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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沉木香起时
七月的蝉鸣撞在雕花窗棂上，碎成细密的噪响。周时谦摘下墨镜，古镇青石板蒸腾的暑气裹着潮湿的木香扑面而来。他攥着母亲的遗物——一枚断裂的藤蔓银镯，导航软件显示目的地「蔓生工作室」就在转角。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中央空调的冷气混着沉香木扩香器的气息涌来。工作台前，穿白衬衫的女人正俯身雕刻，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木屑簌簌落在深蓝围裙上。她腕间的银镯突然磕在木案，那声清响如同一颗哑弹，首首撞进周时谦的太阳穴——和母亲临终前，从边境寄回的录音里，那声银镯坠地的声响，竟分毫不差。
“先生？”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霜的玻璃。周时谦这才发现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3D建模的藤蔓正缠绕着三棱镜结构，和母亲遗物内侧的暗纹如出一辙。
“我想修复它。”他摊开掌心的断镯，金属断面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二十年前，有人在云南边境用它挡过子弹。”
女人的刻刀停在半空，腕间银镯与他手中的断口遥遥相对。窗外忽然掠过鸽群，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周时谦注意到她无名指内侧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恰似藤蔓的卷须。
“跟我来。”她转身走向工作台深处，白衬衫下摆扫过堆叠的设计图，露出后颈若隐若现的纹身——是半朵未完成的莲花，花瓣边缘锋利如刀刃。周时谦握紧断镯，指腹着内侧模糊的刻痕，那行被弹片刮花的字母“JM”，竟与女人围裙口袋里露出的钢笔刻字如出一辙。
“我想我师父应该可以修复它。”她又停下脚步，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露出眼尾淡青色的血管，“我叫江蔓。蔓延的蔓，像藤蔓一样，总要往有光的地方钻。”她的声音像未干的墨迹，清冷里带着几分执拗，转身时马尾扫过他手背，带着松节油与橙花混合的气息。
江蔓？JM 周时谦的瞳孔骤然收缩，口袋里的遗书突然灼烫起来。母亲临终前潦草的字迹在脑海中炸开：“它能带你找到你的未婚妻，那是约定。” 他曾以为这不过是老人临终前的执念，此刻看着江蔓发梢折射的冷光，握枪的手掌竟渗出薄汗。断镯内侧的刻痕仿佛突然活了过来，藤蔓纹路蜿蜒成二十年前边境战场上，母亲最后通话时急促的喘息。
江蔓转身走向工作间深处，马尾扫过他手背的余温还未消散。周时谦盯着她后颈那朵未完成的莲花纹身，喉结滚动着将母亲遗书的惊涛骇浪咽回心底。
雕花木门突然被撞开，穿机车皮衣的男人斜倚门框。
“蔓蔓，给你带了下午茶。”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纸袋，目光扫过周时谦攥着断镯的手，“这位是？”
江蔓擦拭镜片的动作微顿，淡青色血管在眼尾轻轻跳动：“客人，修镯子。”她将眼镜重新架上鼻梁，冷白的侧脸被镜片切割成几何阴影，“去休息室等，我带他去见师父。”
周时谦看着男人揽住江蔓肩膀的动作，迷彩服下的旧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枚藤蔓银镯在他掌心烙出尖锐的印记，母亲遗书中“未婚妻”的字迹与眼前景象激烈碰撞。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缅甸执行任务时，狙击镜里晃动的敌方目标，和此刻胸腔翻涌的情绪一样令人失控。“需要多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且带着些不该有的怒火。
男人嗤笑一声：“蔓蔓很忙的，不如留个电话——”
“忘了，师父刚出去，三天。”江蔓打断他，从围裙口袋掏出钢笔在便签上疾书，无名指内侧的藤蔓疤痕在纸面投下细小的阴影。周时谦接过纸条，“JM”钢笔刻字与断镯内侧的字母严丝合缝，而她己经转身走向工作间，白衬衫下摆掠过男人指间时，像雪片擦过火焰。
木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周时谦听见男人压低的质问：“这人盯着你的眼神不对劲。”他攥紧便签，纸角割进掌心的枪茧。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漏进夕阳，将江蔓工作台的倒影投在地面——她正将断镯放在3D扫描仪上，马尾随着动作轻晃，腕间银镯与母亲遗物的裂痕，在红光中拼成完整的藤蔓她眉心一皱，这镯子应该就是出自她师父之手。
良久江蔓头也没回的道：“ 你看我的眼神就对？” 也只是一眼，那张脸好像就刻在了江蔓的心里她下意识地怼了回去。
男人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说什么了，我这不是担心你。”
“ 别贫，我还要忙。”
男人不满的道：“今晚答应了去聚会的你可别出尔反尔。”
江蔓放下手中的银镯将马尾盘了起来才道：“没忘，等师父回来了我就过去，你先去吧！”江蔓这语气明显是在赶人走了。
男人也知道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