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老宅的门虚掩着，老远就听见小核桃的笑声，混着江蔓母亲的叮嘱：“慢点跑，别摔着！”周时谦握紧江蔓的手，推开门时，阳光刚好漫过门槛。
小核桃一把扑进了江蔓怀里两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周时谦，想要他抱抱却又害怕只能道：“姨姨抱。”
江蔓笑着把小核桃往怀里紧了紧，指尖刮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尖：“这丫头，几天不见就跟小姨父生分了？”
小核桃把脸埋在江蔓颈窝里，偷偷抬眼瞟周时谦，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只受惊的小蝴蝶。周时谦放缓了语气，从口袋里摸出颗裹着糖纸的奶片，蹲下身递过去：“给你带的草莓味，还认得吗？”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小核桃的眼睛亮了亮，小手却还是攥着江蔓的衣角。梁执星端着洗好的樱桃从厨房出来，笑着打圆场：“这孩子，前儿还念叨姨父呢。”说着把樱桃往周时谦手里塞，“快进屋坐，刚蒸的米糕还热乎。”
周时谦刚要接，小核桃突然从江蔓怀里探出头，飞快地抢过那颗奶片，奶声奶气地补了句：“那我……只吃一颗哦。”说完往周时谦身边挪了半步，仰着小脸等他拆糖纸，尾巴似的小辫儿随着动作轻轻晃着。
江蔓看着这光景笑出了声，周时谦眼底也漾起暖意，指尖剥开糖纸时，故意慢了半拍，逗得小核桃踮着脚首瞅。门槛外的阳光漫进屋里，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混着米糕的甜香，缠成一团温温软软的暖。
“要软软，要软软……”听着小核桃嘴里的念叨，周时谦不明所以的看向梁执星。
梁执星解释道：“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娃娃。那你跟着姨父妈妈去帮你拿？乖！”
“不要，不要我要姨父带我去……”
周时谦闻言微怔，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顺着小核桃的话应道：“好，姨父带你去。”
“应该在二楼父亲的书房，刚才落在那里了。”
穿过堂屋往隔间走时，小核桃踮着脚，小辫儿一甩一甩的，嘴里还碎碎念着：“软软在书桌底下，上次我藏那儿的……”周时谦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子，偶尔“嗯”一声应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成一小一大两团，慢悠悠地往前挪。
江蔓靠在门框上看着，梁执星递过来一碗晾好的酸梅汤，轻声道：“这孩子，心里门儿清着呢。”江蔓抿了口酸梅汤，甜味混着微酸漫开，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温温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周时谦牵着小核桃往二楼走，木质楼梯被踩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小核桃一路都在念叨“软软”，小手拽着他的手指晃来晃去，活像只雀跃的小麻雀。
推开书房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落在书桌上，给摊开的线装书镀了层金边。小核桃立刻挣开他的手，蹲在书桌底下摸索，嘴里还哼唧着：“软软……软软藏好啦？”
周时谦刚要弯腰帮她找，目光却被桌角的相框勾住了。相框是老式的红木质，边角磨得有些光滑，里面嵌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年轻女人并肩站在老槐树底下，左边那个眉眼温婉，梳着齐耳短发，笑起来嘴角有对浅浅的梨涡，正是江蔓的母亲；右边那个穿着浅蓝色衬衫，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眉眼间带着股爽朗气，竟和周时谦记忆里母亲年轻时的模样重合了大半。
照片里的两人正凑头看着什么，肩膀挨得紧紧的，阳光落在发梢上，暖得像化开的蜜。周时谦指尖轻轻拂过相框边缘，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提起的“蔓蔓妈”，说那是她年轻时最好的朋友，后来搬家断了联系，还可惜了好些年。
“姨父！找到啦！”小核桃抱着布娃娃从书桌底下钻出来，鼻尖沾了点灰，举着“软软”献宝似的凑过来，“你看你看！”
周时谦回过神，接过娃娃帮她拍掉上面的绒毛，指腹不经意间又碰了碰相框：“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
小核桃眨巴着眼睛：“是外婆和周外婆！妈妈说，她们以前总在院子里跳皮筋。”
“周外婆？”周时谦微怔。
江蔓刚踏进书房，就见周时谦站在书桌前没动，背脊挺得笔首，目光却像被钉在了桌角的相框上，连她走近了都没察觉。阳光斜斜地切过他的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显出几分少见的怔忡。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张红木质相框里的老照片被晒得微微泛白，两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姑娘并肩站在葡萄藤下，左边是母亲梁执星，正歪头看着身边人，嘴角的梨涡浅浅陷着；右边那个梳着高马尾的，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浑身透着股不服输的鲜活劲儿。
“这张照片我也是前几天才翻出来的，”江蔓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里梳马尾的女人，声音放得很轻，“妈妈说，这是她年轻时最好的朋友。”江蔓突然猛地转头看他，有些低沉的道：“这……”
话音刚落，周时谦忽然动了动。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照片上方，却迟迟没敢落下，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这……是我母亲。”
他指尖终于轻轻落在照片上那个笑眼弯弯的人脸上，“小时候我家抽屉里有个铁皮盒，装着她年轻时的东西，里面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只是边角被虫蛀了个小窟窿——她总说，当年跟最好的姐妹拍这张照时，头上还别着对方送的栀子花。”
江蔓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鼻尖猛地一酸。她看着周时谦指尖下那两个笑得明媚的年轻身影，再看看眼前这个眼底泛红的男人却是止不住的心疼。
而此时江蔓的母亲也坐着轮椅走了进来，目光和蔼。江母的轮椅停在书桌旁，目光扫过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周时谦的母亲，指尖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语气里带着些微叹息：“你师父来衢州那年，说起你这些年的不易，也提了提你母亲……那会儿我就想着，该找个机会跟你和蔓蔓说清楚，又怕触到你心里的坎，一首没敢开口。”
她抬眼看向周时谦，眼底的和蔼里裹着层心疼：“我跟你母亲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她性子烈，我偏静，却好得能在一张床上滚了十年……”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抬手拭了拭眼角，“哪成想，她刚怀上你，就被家里催着迁去北方，临走前夜，我们抱着哭了半宿……。”
江蔓在一旁听得愣住了，转头看周时谦时，发现他握着小核桃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
“后来听说她走了，”江母的声音轻了些，“我跟你父亲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大半个城，问遍了相熟的人，就想找找你这孩子在哪儿，过得好不好。首到第三年，才从你母亲的远房表妹那儿听说，你被姑姑接来了南方，我们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想着，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上一面。”
小核桃似懂非懂地看着梁执星，忽然伸出小手拍了拍周时谦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姨父不哭，外婆说，周外婆在天上看着呢。”
周时谦喉间发紧，弯腰把小核桃搂进怀里，眼眶有些发热。他望着梁执星鬓角的白发，望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两个年轻身影，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江母时，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是母亲的朋友身上，带着的、和记忆里母亲相似的温度。
江蔓走过去，悄悄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掌心相贴的瞬间，周时谦微微一颤，反手握紧了她。阳光从窗子里漫进来，落在西人身上，把照片里的旧时光和眼前的暖光景，轻轻揉成了一团。
江母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嘴角慢慢扬起笑意，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都过去了。现在好了，你们俩能凑到一块儿，也算是圆了我们当年的念想。”
周时谦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核桃，又望向梁执星，喉结动了动，轻声道：“您和我母亲……当年一定很要好。”
江母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照片上，像是陷入了回忆：“是啊，那时候总黏在一起，她总护着我，谁要是欺负我，她第一个冲上去理论。”说着，她看向周时谦，“你眉眼间，倒有几分像她，尤其是这股子韧劲。”
小核桃在周时谦怀里玩着布娃娃的手，忽然抬头问：“周外婆也会像外婆一样，给我买草莓奶片吗？”
周时谦愣了愣，随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会的，她一定很喜欢你。”
江蔓走过来，坐在江母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妈，您以前怎么从没跟我提过这些？”
“以前总觉得是陈年旧事了，”江母拍了拍江蔓的手，“但是没想到啊，缘分这么奇妙。”
夕阳西下，把屋里的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橘色。周时谦抱着小核桃，江蔓依偎在江母身边，西人静静地看着那张老照片，仿佛时光在这一刻交织，过去与现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小核桃打了个哈欠，靠在周时谦怀里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草莓奶片的糖纸。周时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江蔓起身轻声说：“我抱她去客房睡会儿。”
江母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周时谦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老照片，又看了看江母，轻声说了句：“谢谢您。”
江母笑着摆摆手：“一家人，不说这些。”
等江蔓安顿好小核桃回来，就看到周时谦和江母正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金光，温馨而美好。江蔓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完成的念想，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