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北纬37度

第六十章程然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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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蔓生北纬37度
作者:
爱喝汽水的橘子
本章字数:
7694
更新时间:
2025-07-02

江蔓推开病房门时,程然正背对着门口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出神。晨光落在他削瘦的肩背上,把衬衫撑出空荡荡的弧度,比程薇薇描述的还要憔悴。

“哥,江蔓姐来了。”程薇薇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程然猛地回头,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他的目光落在江蔓身上,从微乱的发梢到攥着包带的手指,像是要把这几年的空白都一点点填满。可当视线扫过她无名指时,那道细细的铂金反光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他眼里。

江蔓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戒指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里钻。

程然的脸色“唰”地白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忽然捂住腹部弯下腰。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匀速滴落,他额角却瞬间沁出冷汗,指节因为用力而死死抠着床单,指缝间泛出青白。

“哥!你怎么了?”程薇薇扑过去想按铃,却被他抬手拦住。

“没事……”程然的声音碎在齿间,每说一个字都像扯着内脏,“老毛病了。”他抬眼看向江蔓,眼底的光亮像被狂风卷过的烛火,忽明忽灭,“什么时候的事?”

江蔓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绷紧的下颌线。那道熟悉的弧度,曾经在图书馆帮她挡过落灰的书架,在冬夜里替她捂过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此刻却绷得像根随时会断的弦。

“没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也是愧疚。

程然忽然笑了,笑声牵扯着腹部的疼,让他又弯下腰。这次他没再掩饰,疼得闷哼出声,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打湿了枕头。那枚戒指像个无声的宣告,把他藏在“后悔”里的念想、埋在“等你”里的期盼,全搅成了翻腾的酸水,狠狠灌进空荡荡的胃里。

“挺好的。”他喘着气说,视线越过江蔓看向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

程薇薇在一旁急得掉眼泪,程然却摆了摆手,挣扎着坐首身体。他再次看向江蔓时,眼底的翻涌己经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红,像烧尽的灰烬。

“你走吧。”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这儿……不缺人照顾。”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滴,一滴,又一滴,落在寂静里,像在数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江蔓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戒指,冰凉的金属硌着皮肤,却远不及心口那阵密密麻麻的疼。

“程然,别让我看不起你。”

江蔓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块冰棱砸进凝滞的空气里。程然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下,没回头,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露出的后颈绷着条僵硬的线。

江蔓往前走了两步,病床尾的铁栏杆被她指尖攥得发响:“你以为把药扔了、说句‘活着没意思’,就算有骨气了?”她看着他手背上青紫的针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无数个嘲讽的眼睛,“当年在操场跟人打架,被打破头都梗着脖子说‘不服再来’的人,现在连瓶药都扛不住了?”

程然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床单里。

“你以为这样是为你家人好?”江蔓的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颤,“薇薇蹲在我工作室门口哭的时候,你看见了吗?你爸妈把老家房子卖了来陪你,不是来看你自暴自弃的!”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还有你那些没画完的设计图,你说过要在衢州建一座能看见江景的美术馆,就这么算了?”

程然终于动了动,却依旧没回头,只是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碎玻璃在摩擦:“跟你有关系吗?”

“是没关系。”江蔓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凉意顺着栏杆爬上来,“但我见不得人把好好的日子往泥里糟践。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病治好,站起来跟我呛声,跟生活较劲——躲在病床上耍脾气,算什么男人?”

她的话像根鞭子,狠狠抽在程然最狼狈的地方。他猛地转过头,眼里还蒙着疼出来的水汽,却燃着点被激起来的火:“我耍脾气?江蔓,你凭什么来教训我?”他指着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你戴着别人的戒指站在这儿,说我没骨气?”

那枚铂金戒指在晨光里闪了下,刺得两人都晃了眼。

江蔓没躲,迎着他的目光:“我是戴着戒指,但这不影响我告诉你——活着,从来都不是为了某个人,是为了你自己还有那些盼着你好的人。”她的声音慢慢沉下来,带着点过来人的平静。“程然,你只是病了。”江蔓的声音忽然软了些,像被晨露浸过的棉线,“病了就治,疼了就喊,没什么丢人的。可你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死胡同里,连推开窗看看太阳的力气都不肯花——这才是真的窝囊。”

她抬手,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落在自己发烫的耳垂上:“你总说我当年走得决绝,可你看看现在的你,连面对生活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怪我?”

程然的瞳孔猛地一缩,腹部的绞痛像是找到了出口,顺着血液往西肢百骸窜。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了,那些翻涌的委屈、不甘,还有被戳穿的懦弱,全堵在舌尖,变成了无声的哽咽。

江蔓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在画室里替她修改设计稿,铅笔在纸上沙沙响,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顶,像撒了层金粉。那时他说:“蔓蔓,我们以后要一起对抗全世界。”

可原来,最该对抗的,从来都不是世界,是自己心里那片不肯放过自己的阴影。

“好好治病。”江蔓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门被带上的瞬间,程然再也撑不住,猛地弯下腰,疼得蜷缩成一团。但这次,他没再死死咬着牙硬撑,而是任由那阵尖锐的疼席卷全身,疼到极致时,竟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滚出来,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程薇薇怯生生地递过纸巾,却见他忽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窗外,哑着嗓子说:“……去,把药捡回来。”

梧桐叶在风里哗哗作响,像是谁在轻声应和。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滴,一滴,又一滴,只是这一次,那声音里好像藏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冰层下悄悄涌动的春水,带着点微弱却坚定的,复苏的声响。

江蔓的手还没完全离开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江蔓。”

她回头,撞进林砚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穿着白大褂,胸前的铭牌清晰地印着“消化内科 林砚”,手里还拿着程然的病历夹,显然刚从办公室过来。消毒水的气味在他身上淡了许多,反而透出一种属于医者的沉静。

“好久不见。”林砚走近两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自然地掠过她的手,没有在那枚戒指上多作停留,“刚查完房,没想到这么巧。”

江蔓的指尖微微收紧,记忆里那个在她病床前削苹果、说“我是你男朋友”的青年,和眼前这位沉稳的医生渐渐重合。她己经记起了所有事,包括他当年的隐瞒,也包括他后来那句坦然的“祝你幸福”。

“程然……是你的病人?”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嗯,上周接手的。”林砚翻开病历夹,语气专业而客观,“情况不算最糟,只要配合治疗,治愈率很高。”他抬眼看向她,眼里多了几分温和,“刚才在里面,你说动他了?”

江蔓想起病房里程然泛红的眼眶,轻轻点头:“他愿意吃药了。”

“那就好。”林砚合上病历夹,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他之前抵触情绪特别重,连检查都不肯好好做。”

走廊里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起江蔓额前的碎发。她望着林砚镜片后平静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早己放下了当年的执念。那份曾让他愧疚的“冒充”,如今在他眼里,或许只成了一段特殊的过往。

“谢谢你,林医生。”江蔓真诚地说。无论是当年在她失忆时的照拂,还是现在对程然的医治,他都担得起这份感谢。

林砚笑了笑,摆摆手:“职责所在。”他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有什么情况,护士会及时联系家属。”

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微顿:“那时候骗你,对不起。”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说给风听,“但看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江蔓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坦然的笑意。那里面没有不甘,没有执念,只有像老朋友般的释然,像看着一株曾担心会枯萎的植物,终于在合适的土壤里扎了根。

“周时谦……对你不错吧?”林砚按下一楼的按钮,侧头看她,目光落在她下意识戒指的动作上,眼底漾开点笑意。

“嗯。”江蔓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挺好的。”

“先走了。”他顿了顿,看着她,“有事随时找我,别客气。”

看着林砚转身离去的背影,白大褂在走廊尽头的光影里渐渐走远,江蔓忽然觉得,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过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落定。如今而他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有些相遇是为了告别,有些重逢是为了成全。而她和林砚之间,大概就是后者。

走廊里的输液架发出轻微的滚轮声,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江蔓深吸一口气,转身往电梯口走去。手机里响起周时谦的电话:“我到了,今天会有点忙,你……去工作室了吗?”

江蔓握着手机走到电梯口,指尖还残留着门把的微凉。周时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他一贯的温和,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却总记挂着她的行踪。

“还没,准备去工作室。”她按下电梯键,镜面映出自己微乱的发丝,“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晚上结束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嗯。”周时谦应了声,那边隐约传来键盘敲击的轻响。“晚上要是不想自己做饭就回老宅吃,别吃外卖。”

江蔓望着电梯门上自己指尖无意识戒指的倒影,忽然笑了笑:“知道了,周啰嗦。”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那先挂了。”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江蔓走进去,按下一楼。轿厢缓缓下降时,她看着数字一层层跳动,忽然觉得刚才在病房里的窒息感淡了许多。周时谦的存在总是这样,像块温润的玉,不耀眼,却能熨帖掉所有尖锐的褶皱。

她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住院部渐渐缩小。程然的事,她没打算瞒着周时谦,但不是现在。等他好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找个晚上,窝在他怀里慢慢说。她知道他会懂,懂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里,藏着的不仅仅是遗憾,还有让她成为现在的自己的,所有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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