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蔓刚下车,手机就跟被按了闹钟似的接连震动起来。屏幕上先是跳出母亲的来电,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句“蔓蔓,时谦回衢州了你怎么也不说声,他今天天刚亮就带着一堆的礼品上门了。说下周就带我们见家长商量婚事——”
话没说完,另一通来电提示又跳了出来,备注赫然是“周叔”。江蔓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妈,您先别急,我……”江蔓话没说完,母亲就抢着往下说:“急什么呀!我跟你爸高兴还来不及呢!时谦这孩子啊,靠谱你有个好归宿我和你爸妈也高兴。”
“妈,我知道今晚我回老宅,先挂了我还有电话进来。”
周叔的电话己经第三次打了进来。江蔓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师父。”
“蔓蔓,时谦刚来找过我了,他说你们打算结婚了!”周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难掩的激动,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江蔓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前忽然浮现出师父鬓角新添的白发。这位既是养父又是师父的男人,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她身上。生活里给她父亲般的温暖,甚至为了照顾她,耽误了大半辈子。
“傻孩子,哭什么呀。”周叔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抹眼泪。周叔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抹眼泪,“我刚才看着时谦那小子,站在我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江蔓靠一旁,听着电话里周叔絮絮叨叨地讲着周时谦的“汇报”。周叔的声音渐渐温柔,“蔓蔓,时谦这孩子,心里是真有你。”
“周叔,您……不觉得太突然了吗?”江蔓轻声问,鼻尖有些发酸。她知道周叔对她的疼爱,也怕自己的决定让他担心。
“突然什么呀!”周叔佯装严肃,“蔓蔓,能把你交给时谦,我放心。”
江蔓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周叔,”江蔓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笑意,“谢谢您。”
挂了电话,江蔓觉得衢州的天都明亮了。
江蔓将钥匙插进锁孔时,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漫过鞋柜上摆放的周叔送的青瓷摆件。她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周时谦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刚结束现场勘查,在回局里的路上”。
她蜷在沙发里,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又删掉好几次,最终只发出一句简单的问候:“我回到家了,你呢?忙吗?”
三分钟后,对话框里弹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随即跳出周时谦的回复,字里行间带着一丝匆忙:“有点忙,但是有空看你信息,案子有点棘手可能晚点回。”
江蔓盯着“有空看你信息”几个字,嘴角不自觉上扬,她蜷起腿,抱着抱枕打字:“有案子?”
“对。”这次的回复简短利落,透着刑侦工作特有的严谨。江蔓能想象出他此刻坐在警车里,眉头微蹙盯着卷宗的样子,指节或许正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那你先忙,等会我休息会就去工作室。”她打下这句话,又补充了句“注意安全”,犹豫几秒后还是删掉了。对他而言,“注意安全”大概是听了无数遍的叮嘱,不如让他安心工作。
刚放下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周时谦的消息,比刚才多了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好,睡醒了告诉我。”
江蔓抱着手机缩进沙发角落,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身上,暖意融融。她想起昨天在古镇,他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潮,在暮色里为她剔去鱼骨,还有阳台上那个突如其来的求婚……原来硬汉的温柔,都藏在这些细碎的回应里。
周时谦站在解剖室中央,身着警服的身影在冷白的无影灯下显得格外挺拔。不锈钢解剖台上,零散的骨骼碎片尚未完全拼凑成型,泛着青白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案件的惨烈。
孟野捏着口罩边缘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踏进解剖室。不锈钢台面上的骨骼碎片泛着青白,几块带软组织的尸块还在滴着福尔马林,空气中弥漫着酸腐与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他胃里猛地抽搐,赶紧别过脸去看墙上的人体解剖图,喉结滚动着咽下泛上来的酸水。
周时谦头也没抬,看着法医镊子夹着一块指骨碎片在灯光下转动:"忍着点,刚从锅炉房灰烬里筛出半枚婚戒,让技术队加急化验。"他袖口沾着几点暗红污渍,孟野知道那是拼凑尸块时蹭到的残留组织液,顿时觉得后槽牙都在发酸,只能扶着门框闷声应道:"队长,外围监控查到死者失踪前去过城东废品站......"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干呕打断,他踉跄着退到走廊,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气,眼前却不断闪过解剖台上散乱的耻骨碎片——那上面还留着被钝器碾轧出的细密裂痕。
周时谦抬眼时目光如冰,狠狠瞪向扶着门框干呕的孟野。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出息!”解剖台上的骨骼碎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现场勘查报告十分钟后给我,完了滚回去睡三小时,别在这影响人干活。”
孟野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队长和法医重新俯身专注于拼凑骸骨,后颈的青筋在冷光下若隐若现。他知道周时谦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咽了咽还在翻涌的胃酸,他哑声应道:“知道了队长。”
天色蒙蒙亮时,技术队的化验报告终于出来了。那枚从锅炉房灰烬里筛出的铂金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缩写“LYH&ZMX”。周时谦盯着报告,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全市珠宝店的定制记录,半小时后便锁定了购买者——市第三中学的语文老师张曼琪。
他立刻带队赶到张曼琪的公寓,推开门就看见玄关鞋柜上摆着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无名指上戴着的正是那枚铂金戒指。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冷掉的牛奶,旁边压着一张超市购物清单,而主卧的衣柜里,有一半的空间都空着,显然是长期无人使用的痕迹。
“队长,卫生间发现少量血迹,己送去化验。”队员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周时谦走到卧室窗前,看着楼下渐渐苏醒的街道,眉头拧得更紧。张曼琪的丈夫林宇恒是知名建筑设计师,一周前刚被爆出与合伙人有经济纠纷,而据学校同事反映,张曼琪最近情绪低落,还曾向闺蜜抱怨过夫妻关系紧张。
手机突然震动,是孟野打来的:“队长,查到林宇恒昨晚十点去过废弃工厂附近的加油站,监控拍到他车里放着黑色行李箱。”周时谦望着照片里张曼琪幸福的笑容,又想起解剖台上那些冰冷的骨骼碎片,沉声下令:“通知全队,立刻控制林宇恒!”窗外的天色彻底放亮,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却照不进这起碎尸案背后的阴暗角落。
周时谦站在白板前,用红色 marker 圈出林宇恒的行动轨迹,袖口的褶皱里还沾着昨晚勘察现场时的灰尘。他眼下乌青浓重,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说话时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过桌面,却依旧思路清晰:“法医最新报告,死者左颞骨有陈旧性撞击伤,与三年前林宇恒报过的‘妻子意外摔倒’记录吻合。”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几名原本对这位“空降队长”心存疑虑的老队员,此刻都不自觉坐首了身体。孟野悄悄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想起凌晨三点周时谦还蹲在解剖室地板上,用镊子一片片拼合骶骨碎片。
“技术队复原了焚化炉灰烬里的纤维,”周时谦顿了顿,抬手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却没停下动作,“是林宇恒上周买的帆布行李箱内衬。现在去查他公司账户,重点看最近半年的资金流向。”他转身时,后腰的枪套随着动作露出半截,那是昨晚连夜申请的搜查令。
一名老刑警忽然开口:“周队,您都熬一天了,去休息室眯会儿吧。”周时谦扯了扯嘴角,露出抹疲惫的笑:“嫌疑人还没到案,眯什么。”他弯腰去拿桌上的卷宗,后颈的皮肤因为长期熬夜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却没人注意到他扶着桌子的手指,正因为过度疲劳而微微发颤。
孟野看着队长挺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在解剖室,周时谦盯着骸骨上的灼烧痕迹,说“凶手想销毁证据,反而留下了更多线索”时,眼里那股不容熄灭的光。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肩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原本觉得他空降抢了机会的隔阂,此刻竟在这24小时的连轴转里,悄然化成了无声的敬佩。
江蔓轻轻敲了敲对面的门,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她按下熟悉的密码,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动。茶几上放着一个喝空的咖啡杯,看来他昨晚确实是一夜未归。
江蔓给师父发了信息“我晚些去店里”,便转身朝熟悉的早餐店走去。
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江蔓开车来到警局。门口的警卫拦住了她:“同志你有什么事?”
江蔓摇下车窗,看着眼前庄严的办公楼,一时之间竟有些紧张,大脑一片空白。首到警卫再次询问,她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来找我男朋友,周时谦,给他送早餐。”
“哦,周队长啊,进去吧!”警卫了然地笑了笑,目光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掠过,抬手放行时还特意多叮嘱了句,“他应该在三楼重案组办公室,刚看他端着卷宗上去呢。”铁门缓缓打开的间隙,江蔓听见“身后传来其他警员的低语——“周队都没正眼瞧局花,自家女朋友都这么漂亮了眼里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她攥紧早餐袋的提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快步走进大厅。电梯里镜面映出自己略显慌乱的模样: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耳垂还泛着未褪的红晕。
三楼走廊尽头,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江蔓看见周时谦正站在白板前,手里的马克笔在林宇恒的照片周围画着圈,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那串沉香手链。眼下乌青浓重,,却依旧引得旁边路过的年轻女警频频侧目,只是那些投来的目光,在触及她手里的早餐袋时,都悄悄带上了几分失落。
“周队,嫂子找!”孟野眼尖,率先发现了门口的江蔓,故意拖长了语调。周时谦闻声转身,原本锐利的眼神在看见她时瞬间柔和下来,连眉峰都舒展了些:“怎么来了?”他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早餐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看你一夜没回,”江蔓小声说,目光扫过他微乱的头发,“给你们送点吃的。”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好几双眼睛装作看卷宗,余光却全落在他们身上。她能感觉到几道明显失落的视线,“大家还没吃早餐吧!我买了很多大家分着吃。”
周时谦接过早餐,指尖触到温热的纸袋,抬眸看向江蔓时,眼底的疲惫似乎淡了些。他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往休息区带。办公室里原本窸窣的翻卷宗声瞬间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腕间的沉香手链与她袖口的蕾丝边轻轻碰撞,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休息会,大家先把早餐吃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却莫名让人安心。江蔓任由他拉着走,路过孟野时,瞥见这小子正用胳膊肘捅旁边的警员,挤眉弄眼地比划着“铁树开花”的手势。她脸颊微热,想抽回手,却被周时谦握得更紧,甚至还低头在她耳边补了句:“别理他们。”
休息区的沙发刚坐下,周时谦就把豆浆拧开盖子递过来,自己则拿起油条大口吃着,像是饿坏了。江蔓看着他眼下浓重的乌青,忍不住伸手想替他揉太阳穴,却被他偏头躲开:“等会别把你手弄脏了。”他快速吃完一根油条,才拿起纸巾仔细擦了擦,这才重新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按在她脉搏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怕你没时间吃早餐。”江蔓小声说,目光扫过他警服上若隐若现的福尔马林渍,“案子很棘手吗?”
周时谦沉默了几秒,指腹着她腕间的皮肤,忽然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在核实。”他的胡茬轻轻蹭过她的掌心,引得她指尖发痒,刚想抽手,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不知何时,重案组的人都假装路过休息区,眼神却齐刷刷地往这边瞟,尤其是几个平时对周时谦暗生情愫的女警,眼神里写满了“没机会了”的失落。
孟野端着咖啡“路过”,故意拖长声音:“周队,法医叫你去解剖室看新报告——”话没说完就被周时谦一个眼刀瞪了回去:“让他等着。”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江蔓,语气又软了下来,“吃完陪我去趟技术队?”
江蔓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依赖,忽然觉得那些窥视的目光都成了背景板。她点点头,把茶叶蛋剥好塞进他手里,听着他咬开蛋壳时清脆的声响,忽然觉得,就算这刑侦队长的办公室里暗流涌动,只要他牵着她的手,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