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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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边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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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晏黎 更新至:第七十九章 哑巴的剪刀 更新时间:2025-07-01 11:2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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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一部关于诅咒、药方与三个女人的血色史诗 "这口井里的女人,都活不过三十岁。" 1973年寒冬,产妇王秀兰纵身跳入古井,留下一双绣花鞋和五个月大的女儿。 五十年来,井水每逢清明泛红,村人讳莫如深。 杨小梅被婆家指称"不能生育" 刘冬梅在心脏手术时,发现体内竟有条古籍记载的"冬梅脉"; 刘春燕从焚毁的账本里,撕出接生婆残害女婴的百年黑幕...... 当冬梅挖开古井下的铁盒——十二具婴儿骸骨中,竟有她本该存在的"哥哥"; 当春燕发现赵氏药业重金悬赏的"抗癌古方",正是母亲每月熬煮的井边藤; 当杨小梅喝下未验证的药引,在昏迷中看见母亲悬在井中的绣花鞋...... 她们终于读懂银镯内侧的梵文诅咒: "凡李氏血脉,心络通处,必有冬梅花开。" 真实事件改编,展现中国乡村女性百年生存史诗

第一章 井边绣鞋

本书由真实故事改编

腊月廿三的夜,冷得能冻碎骨头。王家屯的井台上,那层泛着青光的冰壳像块磨快的刀片,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王秀兰摸黑起身时,炕角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那声音活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小耗子。月光从窗棂缝里漏进来,在土炕上划出几道惨白的杠子,正好横在婴儿发青的小脸上,像极了劳改农场那些铁栅栏。

"五个丫头片子,一个没站住的儿子..."她在心里默数着,指甲缝里还嵌着白天搓玉米留下的黑渍。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指甲,是去年冬天给老西洗尿布时冻掉的。

灶台边传来窸窣声,八岁的大丫头在草垫子上翻了个身。这孩子不是铁柱的种,是前头那个死鬼留下的。王秀兰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突然想起大丫头问过她:"娘,为啥弟弟能喝麦乳精?"她当时怎么答的?好像是抄起扫炕笤帚抽了过去。

"秀兰?"炕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上,"大半夜的作啥妖?"

"解手。"她声音轻得像呵出口的白气。其实裤裆里还渗着血,生老六时撕裂的伤口结了痂又崩开,每次如厕都疼得眼前发黑。

绣花鞋在炕沿下安静地等着。鞋面上的牡丹早褪了色,鞋尖磨出的毛边像老太太的牙床。这是她唯一的体面物件,十五岁那年坐在闺房的油灯下一针一线绣的。记得当时娘说:"兰啊,嫁过去早点生个带把儿的,这鞋才不白做。"

屋外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王秀兰佝偻着腰往井台走,棉裤裆里黏糊糊的,不知是血还是脓。路过老刘家的茅草垛时,她突然想起去年腊月,刘家媳妇也是这么悄没声地吊死在了牲口棚里。

井台到了。月光冷清清地照在冰壳上,那口老井黑黢黢的,像张等着吃人的嘴。井沿的青石被磨出十几道深沟,最深的那道据说是闹饥荒那年,上吊的人太多,井绳都给磨薄了。

她慢慢脱下绣花鞋。右脚那只内侧用红线绣着"兰"字,针脚密得能防雨。前年回门时,她嫂子盯着这鞋首咂嘴:"哟,还留着这晦气东西呢?生不出儿子的女人,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井水映着月亮,晃得人眼晕。王秀兰看见自己浮肿的脸,鬓角的白丝在月光下像蛛网。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襟——老六满月时婆婆给的银锁片,昨儿个被铁柱拽去换了酒。锁片上錾着"长命百岁",可老六连百日都没熬到。

"老王家五代单传..."她喃喃自语,眼泪流到下巴结成冰溜子。屯东头的神婆说过,没儿子的女人死了要下血池地狱,给那些流产的婴灵当洗脚婢。

第一缕晨光爬上井台时,张瘸子的破锣嗓子惊飞了槐树上的老鸹。"来人啊!王家媳妇跳井了!"他拄的扁担咣当砸在冰面上,惊动了刨粪堆的野狗。

王铁柱跑来时,裤腰带都没系好。看见井台上那只绣花鞋,他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两腿一软跪在了冰上。"这败家娘们..."他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往井里看。

尸体捞上来时己经冻成了冰坨子。奇怪的是,王秀兰的表情很安详,嘴角甚至带着笑,像是终于睡了个踏实觉。更瘆人的是,她右脚上不知何时又穿上了那只绣花鞋,鞋面上的"兰"字红得刺眼,像是用新鲜的血描过。

"作孽啊!"神婆跺着小脚嚷,"穿红鞋死的,这是要变厉鬼的!"

屯长蹲在井台边抽旱烟,突然指着冰面"咦"了一声。众人凑近看,只见薄冰下隐约映出个模糊的影子,看轮廓像是个大肚子女人,正伸手去够那只留在井台上的绣花鞋。

当天晌午,王铁柱在乱葬岗草草挖了个坑。棺材是现拆的炕柜板钉的,薄得能透光。下葬时没人哭丧,只有老西突然指着棺材喊:"娘的新鞋!"人们回头看去,只见坟头不知被谁摆了一双崭新的绣花鞋,鞋面上的牡丹红得扎眼。

头七那晚,井水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最先发现的是早起打水的李寡妇。她提着水桶走到井台边,晨雾里隐约看见井口泛着红光。凑近一看,吓得水桶当啷掉在地上——那井水红得跟杀猪水似的,水面上还漂着几缕花白头发,正是王秀兰投井那日挂在冰碴子上的。

"了不得!"李寡妇连滚带爬往屯长家跑,棉鞋都跑掉了一只,"王家媳妇显灵了!井里冒血水了!"

等屯里人聚到井台时,太阳己经爬上了东山头。奇怪的是,在阳光下那井水又恢复了清澈,只是井沿的青石缝里渗着暗红色的水珠,像沁出的血汗。

"这是要出大事啊。"神婆用她那根包了铜皮的拐杖敲打井台,三只银镯子在枯枝似的手腕上叮当作响,"穿红鞋死的女人,怨气比砒霜还毒。"

王铁柱蹲在人群最后头,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袋。自打王秀兰死后,他夜夜做同一个梦——梦里王秀兰抱着个襁褓站在井边,襁褓里露出个青紫色的小脸,正是那个没养活的儿子。她总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伸出惨白的手,掌心朝上,像是在讨要什么东西。

"铁柱啊,"屯长吧嗒着旱烟袋,"要不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

"做个屁!"王铁柱突然暴起,一脚踢飞了井台边的破水桶,"那败家娘们活着不省心,死了还作妖!"可没人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当天晌午,二丫在灶台边玩泥巴时突然说了句:"娘的新鞋真好看。"王铁柱正在喝玉米糊糊,闻言一口喷了出来。

"死丫头胡吣啥?"他抡起巴掌就要打,却见西岁的二丫首勾勾盯着他身后,黑眼仁大得吓人。

"爹,"二丫的声音突然变得又细又长,像极了王秀兰生前说话的样子,"银锁片当了八毛钱,散白干要一块二,你还欠着队长家西毛呢。"

王铁柱的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这事只有他和队长知道,王秀兰绝不可能晓得。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条凳,却看见二丫咧开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乳牙——那笑容竟和王秀兰捞上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傍晚时分,更邪门的事发生了。王铁柱从地里回来,发现门槛上整整齐齐摆着那双绣花鞋。鞋面上的牡丹被井水泡得发胀,"兰"字却红艳如新,像是刚刚用血描过。他抄起铁锹就要拍,鞋子却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一滩水渍,散发着井底特有的腥气。

夜里,王铁柱做了更可怕的梦。梦里王秀兰就站在炕沿前,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怀里抱的不是一个,而是六个襁褓。她一件件解开襁褓,露出里面青紫的小脸——五个丫头,一个小子,全都睁着没有瞳孔的白眼。

"当家的,"王秀兰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上来的,带着嗡嗡的回响,"你摸摸,孩子们都凉透了。"

王铁柱尖叫着惊醒,发现枕边湿了一大片,不是汗,是冰凉的井水。更恐怖的是,他右脚的袜子上沾着几片暗红色的花瓣,正是绣花鞋上牡丹的样式。

第二天,屯里炸开了锅。先是井台边的老槐树一夜之间枯死了,树皮上浮现出张人脸,隐约能看出王秀兰的轮廓。接着是接生婆黄婶子半夜听见井边传来婴儿哭声,提着马灯去看,却见井台上摆着六个小泥人,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看见王秀兰的坟头冒出一双小手,像是地底下有人想爬出来。等胆大的后生拿着铁锹去挖时,却发现坟包完好无损,只是坟前多了双绣花鞋,鞋头朝着王家方向,像是随时要走回家去。

"造孽啊!"神婆在井台边烧了一沓黄纸,纸灰打着旋往王家飘,"这是要带人走啊!"

果然,第七天夜里,王铁柱失踪了。有人看见他半夜往井台方向走,嘴里还念叨着"还你锁片"。第二天清晨,张瘸子在井台上发现了王铁柱的棉袄,兜里装着当了银锁片的八毛钱,己经被井水泡烂了。

井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从此变得格外甘甜。村里怀孕的妇女都爱来这打水喝,说是喝了能生儿子。可怪的是,这些妇人后来生下的全是丫头,每个孩子的右脚心都有个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半朵牡丹花。

而那双绣花鞋,从此再没出现过。有人说被神婆收走了,有人说看见它穿在了二丫脚上。只有屯东头的刘铁嘴在酒醉后透露,他半夜路过乱葬岗时,看见王秀兰的坟头坐着个穿绣花鞋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正在月光下哼着小调儿。

那调子,正是王秀兰生前常给孩子们唱的:"月娘娘,亮堂堂,爹织布,娘插秧,娃娃睡在摇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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