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麻绳像一条垂死的蛇，扭曲着坠入井中。杨小梅仰头看着那截断绳，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井口的人影己经消失，只剩下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在水面激起无数涟漪。
"救命！有人吗？"她的呼救声在井壁间回荡，很快被雷声吞没。
井水没到了大腿，铁盒在怀中变得异常沉重。杨小梅用颤抖的手指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水珠从她花白的发梢滴落，在"健康中心女婴"那几个字上晕开。她的思绪猛地回到上个月那个雨夜——值夜班的张护士慌慌张张跑来，说309病房的女婴不见了。监控只拍到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抱着襁褓从后门离开。
"难道张护士也......"
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杨小梅低头，发现一把迷你剪刀不知何时扎进了她的手指，血珠正顺着"刘"字凹槽流淌。诡异的是，血滴到铁盒上的荆棘莲花图案时，那些铁锈竟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将血滴吞噬得一干二净。
井水突然翻涌，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小腿。杨小梅尖叫着往后躲，后背撞在井壁上。手电筒的光束剧烈晃动，照出一缕黑色长发在水面散开，又迅速沉没。
"秀...秀兰娘？"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水下的阴影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出人形。杨小梅拼命往砖缝里抠，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就在那团黑影即将浮出水面时，她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
"老天开眼！"
砖石被拽出的瞬间，一股腐臭的黑水喷涌而出。杨小梅借着浮力攀上的井架，怀里的铁盒却滑落水中。她下意识去捞，却看到黑水中浮起一具森森白骨——骷髅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刀，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她熟悉的银顶针。
"真是...婆婆..."杨小梅的视线模糊了，缺氧和恐惧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
白骨突然"咔"地转动头颅，黑洞洞的眼窝对准了她。杨小梅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耳边响起婆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梅啊...账本...剪刀...都是债..."
濒临昏迷之际，她的目光落在白骨旁边的铁盒上。泡发的账本摊开在水面，最新一页的墨迹竟然在遇水后显出了隐藏内容：
"2023年清明，健康中心女婴，收现金两万，经办人张。"
"张护士！"杨小梅瞳孔骤缩，突然明白为什么监控里那个背影如此熟悉。
水面猛地炸开，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衣领。杨小梅被拽出井口时，最后看到的是白骨缓缓沉入水底，而那本打开的账本，正被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捞起......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杨小梅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老支书王德海叼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眯成两条缝。
"醒了？"烟味混着口臭喷在她脸上，"你说你，大雨天往废井里钻什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铁盒。账本。白骨。杨小梅猛地坐起，输液针头扯得手背一阵刺痛。"账本呢？谁救的我？"
"慢着点。"王德海按住她肩膀，"李家小子路过听见动静，喊人把你捞上来的。哪有什么账本？就看你怀里死死抱着个生锈的铁盒子。"
杨小梅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的铁盒，盒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她的心沉了下去："剪刀呢？"
"什么剪刀？"老支书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盒子里就几块烂砖头，早扔了。"
他在撒谎。杨小梅清楚地记得那些刻着"刘"字的迷你剪刀。她假装咳嗽避开老支书的视线，突然发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和账本里1976年那条"收指节一个"的记录对上了。
"您这手指..."她故意欲言又止。
王德海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年轻时让铡刀伤的。"他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照出他后颈一块暗红色胎记，形如半朵莲花，"你歇着吧，村里还有事。"
门刚关上，杨小梅就扯掉针头。铁盒内侧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被人匆忙擦拭过。她用指甲抠了抠，暗褐色的碎屑簌簌落下——是干涸的血迹。
"经办人张..."她喃喃自语，突然摸到铁盒夹层里有东西。一张被血浸透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中央印着半个指纹。纸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三月初三，子时，老地方。"
走廊传来脚步声。杨小梅迅速把黄纸塞进病号服口袋，躺回床上装睡。门开了一条缝，她眯眼看到张护士那张圆脸，正和王德海低声交谈。
"...必须找到..."
"...老太婆知道太多..."
"...剪刀凑齐就..."
脚步声远去后，杨小梅摸出黄纸对着光看。那个残缺的指纹边缘，有个小小的莲花纹身——和张护士右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窗外雷声隆隆，暴雨再次降临。杨小梅想起婆婆失踪前夜说的话："莲花开在荆棘上，血债要用血来偿..."当时她以为老人在说胡话，现在才明白那是忏悔。
病床下的阴影里，一把迷你剪刀正泛着冷光。谁放的？什么时候？杨小梅弯腰去捡，却在镜中看到背后站着个穿蓝布褂的身影——西十年前的刘秀兰，手里握着滴血的大剪刀，对她缓缓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