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梅的办公室里,那双褪色的绣花鞋被郑重地放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下面垫着一块绣有牡丹花的蓝布。窗外,北京的秋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鞋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主任,三床病人出现产后出血症状!"护士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冬梅立刻放下手中的病历,白大褂在身后扬起一道弧线。她快步走向病房,胸前的"国家医学科技进步奖"徽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手术室内,冬梅的双手稳定而精准。"准备500毫升羟乙基淀粉,静脉推注10单位缩宫素。"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六小时后,当病人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冬梅才长舒一口气。她靠在走廊的墙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母亲将绣花鞋交给她时的场景,外婆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在救了一个又一个产妇后,精疲力竭地靠在某个角落?
"刘主任,您脸色很差。"路过的护士担忧地看着她。
冬梅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没吃午饭。"她看了看表,己经是晚上八点,"今天还有几个待查房的病人?"
"还有七个,不过张医生说可以帮您..."
"不用,我自己来。"冬梅整了整衣领,向病房走去。
回到公寓己是深夜。冬梅打开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医学期刊和角落里那盆己经枯萎的绿植见证着她的生活。她倒了杯水,吞下两片止痛药,然后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冬梅,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后面跟着一张照片,是健康中心今天接生的第一个婴儿。
冬梅微笑着回复,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胃部传来。她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浸湿了后背。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明天早上还有一场重要的学术报告...
第二天,冬梅站在讲台上,向全国顶尖的产科专家介绍她的研究成果。她的声音依然坚定有力,没人能看出她藏在讲台后微微发抖的双腿。
"我们的方案将产后出血死亡率降低了72%,特别是在农村地区..."说到这里,冬梅突然眼前一黑,手中的激光笔掉在了地上。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
"刘医生,你知道自己胃溃疡有多严重了吗?"科室主任王教授严肃地看着她,"还有你的贫血指标,再这样下去..."
冬梅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梧桐树上。树叶在风中摇曳,让她想起王家屯健康中心门口那棵树,想起母亲站在树下目送她离乡时的眼神。
"我可以开些药,但最重要的是休息。"王教授叹了口气,"你申请的偏远地区医疗援助项目,我建议推迟。"
"不行!"冬梅猛地坐起来,随即因疼痛皱起眉头,"那些地方更需要..."
"更需要一个活着的医生,而不是一个累死的英雄。"王教授打断她,"想想你的外婆。"
冬梅沉默了。她想起绣花鞋上那道被母亲细心缝补的裂痕,想起外婆没能救活自己的悲剧。也许,医者不仅需要救人的热情,也需要保护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