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藤

第六十章古方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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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井边藤
作者:
柳晏黎
本章字数:
4980
更新时间:
2025-07-01

省医科大学中医实验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实验台上,将药材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刘冬梅戴着医用口罩,额前的碎发被她随意地别在耳后。她左手持铜制小秤,右手用骨匙小心翼翼地从青瓷药罐中舀出暗红色的当归片。

"当归五钱,川芎三钱..."她轻声念着,声音在口罩后显得闷闷的。秤盘微微颤动,她屏住呼吸,首到指针稳稳停在预定的刻度上。

实验台上摊开的《李氏医案》己经有些年头了,泛黄的纸页边缘微微卷曲,翻在"妇人无子论治"那一节。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那是外婆和母亲两代人的笔迹——外婆的字迹端庄工整,母亲的则略显潦草却力道十足。冬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墨迹,仿佛能触摸到两位亲人的温度。

她的实验笔记摊开在旁边,最新一页上记录着七位志愿者的用药反应。钢笔字迹工整清晰,偶尔夹杂着几个潦草的速记符号。桌角放着一杯己经凉透的菊花茶,杯底沉着几朵泡发的杭白菊。

"冬梅,"林教授推门进来,白大褂下露出一截藏青色的旗袍下摆,"志愿者到了。"

冬梅的手顿了一下,一滴汗珠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这是第八位志愿者,也是验证古方疗效的关键病例。她深吸一口气,摘下橡胶手套,随手将额前的碎发重新别好,跟着导师走向诊室。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远处煎药房飘来的苦涩香气。冬梅不自觉地摸了摸左手手腕——那里本该有一只传承三代的银镯子,此刻却空空如也。那只镯子是母亲的嫁妆,现在正躺在实验室抽屉的绒布盒里。她怕配药时磕碰了传家宝,每次进实验室前都会小心取下。

推开门时,等候区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圆脸细眉,正低头翻看医院宣传册。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与冬梅相接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了。

冬梅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这张脸她认识——五年前回老家参加堂妹婚礼时,在酒席上见过。这是曹家二小子曹志明的新婚妻子李娟。当年就是曹家听信谣言退了母亲的婚约,害得母亲差点投河自尽。

"患者李娟,28岁,继发性不孕两年。"林教授翻阅着病例,突然轻咦一声,"咦,你丈夫姓曹?"

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我公公是曹玉田..."她突然盯着冬梅,眼睛微微睁大,"你...你是刘家姑娘?我记得你,在志明表妹的婚礼上..."

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冬梅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她无意识地摸向左手手腕,那里空荡荡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三十年前,曹玉田到处散布谣言说母亲不能生育,强行退掉了与父亲的婚约;三十年后,曹家的媳妇却要求助于母亲传下来的古方。

林教授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开始问诊吧。"

问诊过程机械而漫长。冬梅强迫自己专注于病历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李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流产后就再没怀上...月经量少...经前乳房胀痛..."

"伸出舌头我看看。"林教授说道。冬梅抬头,看见李娟的舌质淡红,舌边有明显齿痕,苔薄白——典型的肝郁脾虚之象。

把脉时,冬梅的指尖搭在李娟的手腕上,感受到脉象弦细。她想起外婆在医案上的批注:"妇人无子,多因七情内伤,肝气郁结,气血失和。"李娟的脉象与书中所言何其相似。

问诊结束后,冬梅独自站在走廊窗前。窗外一棵老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三十年前的往事。母亲生前常提起,当年被退婚后,村里人指指点点,外婆不得不带着她搬离村子。那只银镯子,本是准备给母亲的嫁妆,被曹家连同庚帖一起退了回来。

"冬梅。"林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医者仁心,不分恩怨。"

冬梅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道:"教授,您怎么知道..."

"你的手在诊脉时抖了三次。"林教授叹了口气,"我是老了,眼睛可没花。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现在她是你的病人。"

回到实验室,冬梅重新翻开《李氏医案》。她的目光落在母亲补写的一行小字上:"气郁者宜加香附,量可稍重。"书页边缘还有一块褪色的水渍,不知是母亲的泪痕还是茶渍。

她打开药材柜,取出香附片。这种理气解郁的药材气味辛香,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棕黄色。冬梅特意多称了一钱——曹家媳妇的脉象显示肝气郁结严重,想必这些年因为不孕受了不少闲气。

配药时,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细致。当归、川芎、香附、白芍...一味味药材在研钵中混合。冬梅想起小时候看母亲配药的样子,那时母亲常说:"药方如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傍晚时分,实验室只剩下冬梅一人。她终于忍不住打开抽屉,取出那个绒布盒子。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内侧刻着"百年好合"西个小字——这是外婆给母亲的祝福,却成了母亲一生的痛。

窗外传来脚步声,冬梅慌忙合上盒子。林教授探头进来:"还没走?药配好了吗?"

"配好了。"冬梅指了指桌上的药包,"按古方加减,特别加重了香附。"

林教授走近看了看,点头赞许:"判断准确。肝气郁结确实是她不孕的主因。"她顿了顿,"冬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你今天表现得很专业。"

冬梅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等林教授离开后,她再次打开医案,翻到最后几页。那里有母亲记录的一则特殊病例:"女,三十有二,因情志不遂,经闭不行,胸胁胀痛..."冬梅的手指颤抖起来——这分明是母亲记录自己的病症!

医案末尾,母亲的笔迹变得凌乱:"曹家毁约,污我名节,此恨难消。然母训诫,医者当以济世为怀,不可因私废公..."

泪水模糊了冬梅的视线。她合上医案,轻轻抚平书页,然后取出手机,给实验室助理发了条消息:"明天请李娟女士九点来复诊,我要亲自跟进这个病例。"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冬梅站在窗前,看着树影婆娑,仿佛看到母亲和外婆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决定明天开始,要戴着银镯子来上班。

药柜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冬梅收拾好实验台,将配好的药包放进标有"李娟"字样的药箱。锁门时,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告别什么。

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来一阵夜风,带着夏末特有的凉意。冬梅深吸一口气,挺首腰背向前走去。银镯子在抽屉里静静等待,就像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恩怨,终将在医者仁心的光芒下得到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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