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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县城笼罩在青灰色的雾气中。杨小梅拖着伤腿，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城西走去。三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媳妇时，曾跟婆婆来过剪刀李的铺子。那时他刚哑不久，总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摆弄各式剪刀。
老街的砖墙上爬满青苔，那间铁皮棚子还在，只是招牌上的"李记剪刀"己经褪色。杨小梅刚要敲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剪刀开合声。
她猛地转身，巷口站着个佝偻身影。月光下，老人枯瘦的手指间，十二把大小不一的剪刀正以诡异韵律开合，刀锋反射的冷光在地上拼出莲花形状。
"李叔..."杨小梅刚开口，老人突然剧烈摇头，剪刀"啪"地合拢指向她身后。
黑暗中，三个穿蓝布褂的老妇无声逼近，为首的正是在电话亭外见过的李接生婆。她们手里各捧着一把大剪刀，刀尖滴着某种暗色液体。
剪刀李突然将手中剪刀抛向空中。寒光西射间，那些剪刀竟自行飞舞起来，像一群银色的蝙蝠环绕在三个老妇周围。趁她们慌乱躲闪，老人一把拽住杨小梅冲进铺子。
铁门"咣当"关上，剪刀李点燃油灯。昏黄灯光下，杨小梅看清墙上挂满各式剪刀，最中央是一把缠着红绳的青铜古剪，下面贴着褪色的黄符。
老人抓过她的手，用剪刀尖在她掌心划了个"卍"字。血珠渗出时，他蘸血在桌上写下："血契需血解"。
"怎么解？"杨小梅急问。
剪刀李的独眼里闪过痛苦，他扯开衣领——锁骨处有个被剪刀贯穿的疤痕。他比划着剪断自己喉咙的动作，又指向杨小梅口袋里的银顶针。
窗外传来指甲刮擦铁皮的声音。剪刀李脸色大变，迅速取下墙上的青铜剪刀塞给她，又写了三个字："找哑女"。
突然，铁皮屋顶"轰"地塌陷半边。李接生婆的头从破洞探进来，嘴角咧到耳根："叛徒都得死！"
剪刀李猛地将杨小梅推进后屋，反手锁门。她听见剪刀相击的刺耳声响，接着是液体喷溅的声音。透过门缝，她看见老人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三把剪刀，却仍用最后的力气将青铜剪刀抛向油灯。
火光骤然大盛。烈焰中，那些挂在墙上的剪刀全部飞旋起来，如同金属风暴绞碎了三个老妇的身体。杨小梅抱紧青铜剪刀从后窗翻出，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天边泛起鱼肚白。她颤抖着打开青铜剪刀，发现内侧刻着生辰八字——正是今天日期，旁边用小字标注："午时，妇幼保健院锅炉房"。
怀里的银顶针突然滚烫。杨小梅想起婆婆生前说过，锅炉房底下有个废弃的防空洞，当年日本人也用那里...
妇幼保健院的后院飘着煤灰，杨小梅贴着墙根挪向锅炉房。青铜剪刀在怀里发烫，烫得她胸口起了一片水泡。远处传来婴儿啼哭，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传来。
锅炉房铁门虚掩着，里面黑得反常。杨小梅刚踏进去，就踩到一滩粘稠液体——是血，还没完全凝固。血迹蜿蜒通向角落的铁栅栏，栅栏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防空洞的台阶上布满青苔，杨小梅扶着湿滑的墙壁往下走。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腐肉混合的怪味，越往下，青铜剪刀就震动得越厉害，仿佛要挣脱她的手。
"叮——"
洞底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杨小梅屏住呼吸，看见微弱的烛光中，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往石台上摆放什么东西。那是张护士，她面前躺着个裹红布的婴儿，周围摆着八十一把迷你剪刀，每把剪刀尖都挑着一缕头发。
石台侧面刻着熟悉的荆棘莲花纹，但这次杨小梅看清了——那些"荆棘"其实是扭曲的人形，而莲花中心赫然是婆婆的脸！
"第九十九个。"张护士突然开口，声音不像她自己的，"血债血偿，肉身重生。"她举起一把金色剪刀，对准婴儿心口。
杨小梅冲出去时踢到了铁罐。张护士猛地转身，烛光下她的脸正在融化，像蜡一样往下淌。"来得正好，"她嘴角裂到耳根，"就差你的顶针了。"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动。杨小梅这才发现西周墙壁上贴满黄符，每张符纸都连着一条红线，另一端系在那些迷你剪刀上。红线突然绷首，八十一把剪刀齐齐转向她。
"咔嚓咔嚓"的剪刀开合声中，一个蓝布褂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是王德海，他颈后的莲花胎记正汩汩冒血。"秀兰当年想退出，"他手里拿着杨小梅见过的银顶针，"现在轮到你了。"
杨小梅后退时撞到一个人。回头看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灰布工装，脖子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哑女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青铜剪刀，突然夺过去划破自己手掌，将血抹在剪刀刃上。
鲜血触到青铜的瞬间，整个防空洞响起凄厉的哭嚎。那些红线一根根断裂，迷你剪刀雨点般落地。张护士和王德海的身体像破布一样抖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快！"哑女竟然发出声音，虽然嘶哑得不像人声，"剪断莲花！"
杨小梅扑向石台。金色剪刀己经划破婴儿皮肤，血滴在莲花纹中心，婆婆的脸越来越清晰。她举起青铜剪刀对准莲花中心——
"小梅..."婆婆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娘对不起你..."
青铜剪刀刺入石台的刹那，整个防空洞亮如白昼。杨小梅看见无数透明的人影从墙壁里走出，都是婴儿模样，他们的小手抓住王德海和张护士，将他们拖进墙上的符文中。
哑女倒在血泊里，手里紧握着那把金色剪刀。杨小梅抱起啼哭的婴儿时，发现她掌心有个新鲜的"卍"字血痕——和剪刀李划在她手上的一模一样。
地面开始塌陷。杨小梅拼命往外爬，身后的黑暗里传来婆婆最后的呼喊："记住，莲花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