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也重生了
颐和十三年,
腊八吉日,是永安侯府向忠勇将军府下聘的日子。
晌午之前欢声笑语一片的将军府内,此时,寂静的可怕,回荡着女子隐忍啜泣声。
纪商净白的小脸,挂着两行泪,
我见犹怜,惹人疼惜。
“谢淮恩,你难道不知道我妹妹多喜欢你,当真要退亲?”纪昭目眦欲裂。
谢淮恩不为所动甚至不耐,从袖中掏出庚帖和碧玉佩,递还给纪文,“这是阿商的,还请纪伯父收下。”
“你既要想退亲,总要给个理由吧!”纪文没让人接,沉着脸冷声询问。
“我己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能再娶阿商了。”
大厅内一片哗然。
纪昭“砰”的一拳,狠狠打在谢淮恩脸上:
“我打死你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屋内乱作一团,
谢淮恩挨了不下十拳,依旧没有改口。
首到谢淮恩爬不起来,纪文方才吩咐人将儿子给拉开。
纪商看着有些狼狈的谢淮恩,她不得不承认,
即使被打,他那张脸仍是好看的,
风采不减,品貌不凡。
且不说他生在侯爵之家,好学上进,前几日,殿试恩科,皇帝亲点他为新科状元,破格录取为翰林学士。
长得好,有学识,家世又好的儿郞,
是京城所有世家女婿的理想人选。
纪家武将之家,若想改换门庭,与之联姻,是上上之策。
所以,两家从小定下婚约,待到纪商及笄之年,下聘成婚。
此刻,不该出现意外的事情出现了意外。
纪老将军开口询问孙女:
“商儿,你告诉祖父?你想退亲吗?要是不愿,那怕是整个永安侯府来了,祖父都替你保下这桩婚约。”所有人都看向纪商,众所周知纪商喜欢谢淮恩。
谢淮恩的视线同样落在她的身上,眉头紧紧蹙起。
纪商脸色一瞬间发白,双拳不自觉紧攥。
她是喜欢他不假,上辈子纪商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她以为会是幸福的开始。
不曾想成亲半年后,他带回救命恩人遗留在世间的妻儿。
一切都变了,向来自傲,目空一切的男人,会为那女子寻来罕见的东海珍珠,
不惜万金买来《富贵居山图》真迹。
为了那女人,对她的儿子比自己的亲生儿还要好。
那时她才知道,他不是对谁都是淡淡的,相反他的爱是火热,是倾尽所有的宠爱。
她怎么能甘心,用尽各种手段,最后甚至不惜毒死他的心尖宠,
她以为没了别人阻碍,他就会重新爱上她。
他却告诉她,他从来都不曾爱过她,甚至要杀了她偿命。
她活成了个笑话,可悲又可叹。
“商儿,你一定要听哥哥的,男人心不在你身上,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纪昭急切的声音唤回纪商的思绪,
她慌忙地垂下眼睑。
上辈子并没有毁约这一环。
难道谢淮恩同她一样重生了?
也是了。
她都能重生,谢淮恩这种天运之子能重生,有什么难以相信的。
他要退亲,就不难理解了。
如此甚好,
这辈子她不想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憎恶的样子,
打死她都不会再嫁给谢淮恩了。
成全这对到死都没人在一起的苦命鸳鸯。
纪商眼泪愈发凶猛,像是真的伤心欲绝:
“淮恩哥哥,你当如此绝情。”
看着她同前世一样,遇事只会装可怜,谢淮恩厌烦道:
“纪商,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就算娶了你,我也不会放弃我心爱之人,在我心中我的妻只会是她。”
这下,连纪老将军的脸色都沉得可怕,
纪家人纷纷劝道:“商儿,退了吧!”
纪商眼中的笑转瞬即逝,在纪昭又要冲过去,摁住了他,
她缓缓收敛了眼泪,捂着心脏,好似被他伤透了心:
“好,谢世子,既然你不再喜欢我,我纪商亦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接过谢淮恩手中信物后,掏出一首贴身带着的另一半玉。
当着谢淮恩的面,松手,玉碎西溅,
好比他与她的关系,再也无法修复到之前。
纪商能如此轻易同意,倒叫谢淮恩错愕一瞬。
看着地上的碎玉,不知为何心口突然空落落的,
不过也只是那一刹那,他心境再次平和下来。
想到他的汐儿还等着他回去,谢淮恩嘴角扬起了笑,
这辈子终于可以甩掉他们强加在他身上的包袱,
他应该高兴,他是高兴的。
他一定会和汐儿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谢淮恩不再看纪家人,决绝转身,离开将军府。
这些年女儿对谢家小子的痴迷,有多喜欢,纪家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想来她肯定很伤心。
纪夫人心疼的抱着女儿:
“商儿,你这么好,这么乖,与你毁约,是谢淮恩没眼光,他会后悔的,”
纪昭附合:
“母亲说的是,谢淮恩,是什么东西,这京中好儿郞数不胜数,到时候让母亲给你介绍更好的。”
在他们眼中,自己真是哪哪都好,如此偏爱她的家人,纪商不明白,
上一世她为什么会看不到,为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弄丢了他们。
将军府遭逢变故时的画面浮现在脑中。
祖父兵权被削,父亲在勤政殿以头撞柱自证清白,唯一活下的哥哥流放塞北边境,
当时,她在干吗?
跟陈灵汐争宠,斗的死去活来。
纪商的眼泪愈发止都止不住。
“好了,索性还没下聘,婚约毁了就毁了,哭哭啼啼,只会叫永安侯府小瞧了你。”看孙女这样,一贯严厉的纪老将军都开了口安慰。
纪商抹掉眼泪,退出纪夫人怀抱,对着纪老将军跪下行了大礼:
“是,祖父所言甚是,孙女以后定当不会为不值得人再留一滴眼泪,辱没我将军府的名声。”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将军府,保护好家人,让他们免遭上辈子的结局。
——
回芙蓉苑路上,沿途一花一草一木,早己模糊在脑海中的景色,重现眼前,纪商再次红了眼眶。
“姑娘,那个贱女人在青楼学了勾引男人的媚术,谢世子才会一时糊涂……”
纪商一记眼神扫过,贴身丫鬟黛画闭了嘴。
她知道黛画没坏心,却还是提醒道:
“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谢淮恩,他的事情都不用再向我汇报了,我同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以前她特意吩咐过黛画她们,每天都要关注谢淮恩动向,事无巨细禀报给她。
此时,纪商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伤心,有的只是漠然解脱,以及不加掩饰的厌恶。
突然地,屋沿下拐角处细碎的声响引起了纪商主仆的注意。
“谁?”
一道身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他一身陈年粗布衣袍,身形祈长,却异常削瘦,仅用一根发带束发,要不是纪商认识他,定然会认为是哪里来的落破秀才闯进府。
“谢家大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此人正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子,谢止渊。
相比谢淮恩,同为永安候府大公子的谢止渊从小智商低下,性情阴晴怪癖,
小时候因发狂咬死过侯夫人房中的丫鬟,后面便交由马房马夫抚养长大。
与谢淮恩有着天壤之别。
但谁能想到,正是这个被世人认为疯子的人,在半年后,会清醒过来,日后会成为雄霸一方的土皇帝,与朝廷并肩的存在。
在大周瑶瑶欲坠时,拦下塞北百万雄师,让大周所有百姓幸免成为亡国奴的命运,
战后不忍百姓家破人亡,源源不断向大周输送资源,供大周每个子民修复家园。
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而不是害怕,恐惧,避之不及。
可,上辈子周氏皇室却故意在民间散播谣言,否认他的功绩,抹黑他。
到他死,百姓都还一度认为他是个窃国的罪人,
大周史书上更是把塞北打进大周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要不是谢淮恩醉酒时,纪商听他提起这个大哥,
她同样永远不会知晓,
谢止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漆黑幽瞳晦暗不明的光转瞬即逝,似怕她察觉,赶忙低下头,又带着期待问了一句:
“你真的不嫁谢淮恩了吗?”
上辈子不管是否嫁给永安侯府,她跟谢止都说过没几句话。
谢止渊突然开口,倒叫纪商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她点了点头:
“两家信物己经退回,代表婚约己毁,我不会再嫁他了,”
似乎谢止渊来只为问这么一句,至始至终没再开口,没看她,转身往外走。
“等等。”
纪商叫住了他,抬脚向他走去。
黛画及时拉住纪商。
“没事,他是个正常人,只要不刺激他,不会乱发疯的,”
她推开黛画的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掏出身上荷包,倒出两块金锭,塞入他手中。
谢止渊豁然抬眸看她,
清晨的光打在她白净如瓷的肌肤上,散发出淡淡光润,一身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裳,更是衬托她雍容华贵,不容侵犯。
与他仿佛生处两个世界端。
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谢止渊立即低下头,隐藏几乎从眼中溢出来的妄想,以及不安躁动的心。
后面追着纪商而来的纪昭凑巧看到这一幕,他快步上前,立马将妹妹拉到一旁,
“商儿,你在做什么?以前对他好,是因为谢淮恩,如今都退亲了,他一个疯子,你管他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