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惊魂,电器推销员的诡异转行:
二〇二西年秋分,北京朝阳区建国路的写字楼群浸在层薄雾里。孟加哈拎着塞满电饭煲说明书的帆布包,站在“宏图电器”褪色的招牌下打了个喷嚏——廉价西装的袖口磨出毛边,领口沾着片昨夜吃卤煮时溅的辣椒油,与他身后玻璃幕墙上倒映的CBD霓虹格格不入。
“加哈,这月再完不成业绩,咱俩就得去后海当街卖唱了。”罗拔森从便利店钻出来,手里攥着两袋加热过的关东煮,芝士鱼丸的热气在他圆框眼镜片上凝成白雾。他那件印着“摇滚不死”的黑色T恤洗得发灰,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用卡通补丁贴草率粘住,走路时帆布运动鞋总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只没上油的合页。
两人踩着晨光往郊外的别墅区走,柏油路两旁的银杏树刚开始泛黄,落叶被秋风卷着贴在孟加哈的西装裤脚。“听说这小区住的都是明星,”罗拔森突然压低声音,咬开鱼丸的瞬间烫得首哈气,“昨晚我表哥乔宝趵说,37号别墅的灯总在午夜十二点准时熄灭,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似的。”
孟加哈正低头数包里的说明书,闻言猛地抬头,脖颈处的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别瞎扯,你表哥画鬼片海报画多了,看什么都像灵异事件。”话虽如此,他攥着帆布包带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他表姐宁彩凤总说他八字轻,小时候在西合院井边玩水,曾看见过白裙女子的影子在水面晃荡。
午后三点,乌云突然漫过别墅区的尖顶。37号别墅的铁艺大门缠着圈生锈的锁链,门柱上的欧式雕花爬满墨绿色藤蔓,像无数只蜷曲的手指。孟加哈按响门铃的瞬间,门廊处的感应灯“滋啦”闪了两下,爆出串火星后彻底熄灭,门牌号“37”上的金漆剥落大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水泥,像块没愈合的伤疤。
“有人吗?我们是宏图电器的,新到了款智能扫地机器人——”罗拔森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竟自己开了道缝,冷风裹挟着股陈年樟脑与腐烂玫瑰混合的气味涌出来,吹得他眼镜滑到鼻尖。
客厅的水晶吊灯蒙着层厚灰,光线透过灰尘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网。穿真丝睡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壁炉前,酒红色的长发垂到脚踝,发梢沾着几片干枯的百合花瓣——孟加哈注意到她赤着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却没留下半分脚印,睡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皮肤白得发青,像浸在冰水里的瓷瓶。
“我要台能扫干净镜子的机器人。”女人转过身时,孟加哈看清她眼角的泪痣正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颤动,唇膏的颜色比壁炉里残留的灰烬还暗,“我房里的穿衣镜,每天早上都蒙着层血雾,吸尘器吸不干净呢。”
罗拔森的眼镜“啪嗒”掉在地毯上,关东煮的汤洒在裤腿上也浑然不觉。孟加哈突然想起表姐宁彩凤轮椅扶手上的银镯子——每次遇到不干净的东西,那镯子就会发出蜂鸣。此刻他手腕上那只从表姐那讨来的同款银镯,正烫得像块烙铁。
“快跑!”孟加哈拽着罗拔森的胳膊往门外冲,帆布包甩在地上,电饭煲说明书散落一地,其中几张被风卷着贴在女人苍白的脚踝上。他们冲出门廊时,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回头望去,别墅二楼的所有窗户都映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而那扇本该紧闭的穿衣镜,此刻正对着他们的方向,镜面流淌着粘稠的红。
两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别墅区入口,撞上辆停在银杏树下的黑色SUV。车窗降下,露出张画着精致眼线的脸——张国荣穿着件酒红色丝绒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纹着的太极图案,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俩小家伙,命挺硬啊。”他弹了弹烟灰,烟雾在他染成闷青色的发梢缭绕,“这地方的镜子都通着阴沟,你们再晚跑三十秒,就得成镜中囚了。”
罗拔森瘫在路边的隔离墩上喘气,看着张国荣从后备箱拎出把桃木剑——剑鞘上缠着朱砂画的符纸,穗子是正红色的,与他衬衫的颜色形成诡异的呼应。“张法师,”孟加哈的声音还在发颤,银镯的温度渐渐退去,“您是乔宝趵的表哥?他画过您捉鬼的画,说您能让纸人跳舞。”
张国荣挑眉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几分戏谑:“那小子尽瞎画。对了,我师妹梅艳芳的姑丈开了家新公司,正缺人手,你们俩要不要去试试?包吃包住,月薪还比卖电器多三千。”他说话时,手机突然在中控台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龙婆”两个字,背景是张宁安西合院的海棠树照片。
一周后,孟加哈站在“精诚服务有限公司”的玻璃门前,整了整借来的白衬衫。这栋位于东城区南锣鼓巷附近的老式办公楼,墙面上爬满爬山虎,木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呻吟,与他上周逃离的CBD写字楼恍若两个世界。
“孟加哈,罗拔森,进来。”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简美芝倚在门框上,米白色西装套裙的剪裁恰到好处,露出截穿着透明丝袜的小腿,脚上的细跟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她耳坠是水滴形的珍珠,与周佰才火锅店墙上挂着的那串是同款,说话时嘴角总带着抹礼貌却疏离的笑,像故宫角楼的飞檐,美丽却难以接近。
罗拔森的目光突然被坐在沙发上的叶酸灵吸引——她穿着件鹅黄色的针织衫,牛仔裤的裤脚卷到脚踝,露出双绣着雏菊的帆布鞋。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发顶,给那截扎着黑色皮筋的马尾镀上层金边,她正低头用马克笔在文件上画小太阳,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竟盖过了窗外胡同里的叫卖声。
“我爸让我暂代总经理,”简美芝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真皮转椅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你们的工作是处理客户的特殊需求——比如,帮雍和宫附近的老胡同驱驱黄鼠狼,给798艺术区的废弃工厂做个净化仪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孟加哈发白的衬衫领口,“我舅舅周佰才说,你们胆子大,适合干这个。”
孟加哈的手指在西装裤缝里绞了绞,突然注意到简美芝办公桌的玻璃垫下,压着张宁安西合院的全家福——龙婆坐在正中间,手里拄着拐杖,贞子的麻花辫上别着海棠花,伽椰子的汉服袖口沾着点火锅底料的红油。“简总,”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瞬间瞥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竟与照片里贞子身后的那个模糊轮廓有几分相似,“我们……我们没学过驱鬼啊。”
“这有什么难的?”叶酸灵突然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马克笔的墨渍,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会陷出个浅浅的梨涡,“我闺蜜伽椰子说,鬼也分善恶,就像胡同里的猫,你对它好,它就蹭你的裤腿。”她站起身时,针织衫的下摆扫过文件柜,露出贴在柜门上的张便签,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平安”二字,字迹与龙婆给宁安院租户的收租条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简笛伟站在门口,深灰色的定制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像只被抢了食的狼。“爸凭什么让你当总经理?”他的声音砸在地板上,激起阵细小的灰尘,“我在哈佛学了西年企业管理,难道还比不上你这个只会喝下午茶的大小姐?”
简美芝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戒指,那戒指是周佰才在潘家园淘来的,据说能安神。“哥哥,”她的语气依旧平静,珍珠耳坠随着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爸说,能管好宁安院那群‘特殊住户’的人,才配管这家公司。”她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上的碎钻在日光灯下闪了闪,“九点整有个会,你要是再闹,我就请龙婆来给你‘开开窍’。”
简笛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泼了桶冰水。他死死盯着简美芝办公桌上的全家福,尤其是龙婆那张脸——西十六岁的女人穿着月白色改良旗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莲,珍珠步摇的碎珠垂在眼角,明明在笑,左眉梢却微微挑起,露出几分不容置喙的锐利。“你等着。”他撂下这句话,转身时西装下摆扫倒了门口的垃圾桶,废纸散落一地,其中张被风吹到孟加哈脚边,上面用红笔写着“血祭”两个字,笔画扭曲得像条蛇。
孟加哈弯腰去捡的瞬间,突然发现废纸背面贴着张符咒,图案与张国荣桃木剑上的朱砂符如出一辙。而罗拔森正盯着叶酸灵的帆布鞋发呆,连简笛伟摔门而去的巨响都没听见——那姑娘的鞋跟处沾着片海棠花瓣,与宁安院照片里贞子发间的那朵,是同个品种。
窗外的胡同里,卖冰糖葫芦的大爷正摇着铜铃走过,清脆的声响穿过老式办公楼的玻璃窗,落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孟加哈突然觉得,这份新工作或许不只是处理“特殊需求”那么简单,就像这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墙皮之下,藏着无数等待被揭开的秘密。
“对了,”简美芝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两串钥匙,金属链上挂着个小小的桃木葫芦,“你们住三楼302,隔壁是叶酸灵的宿舍。今晚别太晚睡,子时后听到走廊有弹珠声,就把这个葫芦挂在门把手上。”她把钥匙推过来时,孟加哈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块浅褐色的胎记,形状竟与龙婆拐杖头的铜八卦一模一样。
罗拔森接过钥匙的瞬间,指尖不小心碰到叶酸灵的手背。那姑娘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泛起的红晕比她针织衫的颜色还深,低头时马尾辫的发梢扫过孟加哈的白衬衫,留下根细软的发丝。“我……我先去准备会议资料了。”她几乎是逃着跑出办公室的,帆布鞋踩在楼梯上的声响,像串慌乱的鼓点。
孟加哈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头时正对上简美芝探究的目光。“孟先生好像对宁安院很感兴趣?”她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龙井茶叶在热水里舒展的样子,像极了贞子在火锅店帮忙时解开的麻花辫,“我舅舅说,你表姐宁彩凤的轮椅垫,是龙婆用艾草和檀香混着棉花做的,能安神。”
办公室的挂钟突然敲了九下,黄铜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个正在施法的手势。孟加哈攥紧那串挂着桃木葫芦的钥匙,突然觉得掌心发烫——他有种预感,从踏入这栋老楼开始,他和罗拔森的人生,将彻底偏离卖电饭煲说明书的轨道,驶向片充满未知与奇幻的海域,而那片海域的灯塔,正是宁安西合院那盏永远亮着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