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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的爆炸声震落了城墙上的砖屑。王二牛勒住踏雪，看着浓烟裹挟着火星冲上天空，怀里的开花弹仿佛也被烫得发烫。赵老栓的马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光，劈开迎面扑来的火绳枪子弹：“快！敌军要炸粮囤，得保住给养！”
两人策马冲过着火的街巷，火星落在踏雪的鬃毛上，烫出缕缕青烟。王二牛突然俯身，从地上抄起半截长矛，反手掷向楼顶的火油桶。长矛穿透铁皮的刹那，他猛地拽动缰绳，踏雪人立而起，堪堪躲过倾泻而下的火浪。
“好身手！” 赵老栓在身后喝彩，马刀却突然脱手 —— 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手腕。王二牛回头时，正看见库什骑兵的弯刀朝着赵老栓的脖颈劈来。他腰间的爆破弹顺势甩出，在骑兵胸口炸开，暗红的血珠溅在褪色的绿旗上。
“别管我！” 赵老栓咬着牙捡马刀，断骨刺破皮肉的地方正汩汩冒血，“去西北角！那里有英军教官的指挥部！” 王二牛瞥见他手腕上的狼牙护身符，突然想起阿依古丽的话，调转马头时从怀里掏出绷带，反手扔过去：“缠紧了！”
达坂城的街巷像座迷宫。土黄色的夯土墙在炮火中摇摇欲坠，墙缝里不时射出冷枪。王二牛骑着踏雪拐进条窄巷，突然从两侧屋顶泼下滚烫的沙砾，他猛地伏在马背上，沙砾砸在钢盔上噼啪作响，怀里的开花弹硌得肋骨生疼。
“清军弟兄！这边走！” 巷口突然传来汉语呼喊。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维吾尔族汉子，正挥着把砍土曼指引方向，“我是伯克的佃户，知道条密道能到指挥部！” 他脖颈上的刀疤还在渗血，“刚才举白毛巾的就是我们！”
密道藏在废弃的馕坑里。王二牛跟着汉子钻进去时，闻到股熟悉的霉味 —— 和古牧地的暗道一模一样。汉子用砍土曼凿着前方的土坯：“英军教官把火药库设在清真寺底下，说炸了也能嫁祸给我们。” 他突然停住，指着砖缝里露出的电线，“这是英国的电报线，能首通喀什噶尔。”
王二牛掏出匕首割断电线，火花溅在他手背上。汉子突然跪倒在地，捧着块沾血的古兰经：“求你们别毁清真寺，那是我们的圣地。” 王二牛扶起他时，发现经书的扉页上用回鹘文写着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墨迹被泪水泡得发皱。
钻出密道正是指挥部后院。三顶白色帐篷前，几个穿红制服的英军教官正对着地图争论，其中一人胸前挂着的望远镜，和王二牛在古牧地缴获的一模一样。他悄悄卸下步枪的保险，却被汉子按住肩膀：“等等，他们在给炮位打电话！”
话音未落，帐篷里突然冲出条狼狗。王二牛侧身躲过扑咬，踏雪的后蹄正中狗腹，那畜生哀嚎着撞翻了电报机。英军教官们慌忙去拔腰间的手枪，王二牛的枪响了，子弹穿透第一个教官的心脏，带起的血珠溅在地图上的托克逊标记处。
巷战还在继续。张曜的嵩武军己经控制了东城门，正朝着中心广场推进。徐占彪部的信使骑着快马冲进城，带来消息：“吐鲁番的敌军倾巢而出，正往达坂城增援！” 刘锦棠站在钟楼顶上，望着南方扬起的烟尘，突然对传令兵说：“让王二牛带先锋队，去炸掉城南的吊桥！”
王二牛接到命令时，赵老栓己经用布条勒住了流血的手腕。“我跟你去。” 老兵的脸因失血而发白，却硬是翻上战马，“那吊桥是用沙俄铁轨焊的，得用开花弹才行。” 王二牛摸了摸怀里的铁疙瘩，突然把新配发的爆破弹全塞给他：“这个留着炸炮位。”
城南的吊桥横跨在干涸的河床上，铁轨焊接的桥身泛着冷光。桥头的堡垒里，英军教官正用旗语指挥对岸的援军。王二牛让赵老栓带着人佯攻，自己则牵着踏雪钻进河床的芦苇丛。冰水没过膝盖，冻得他牙齿打颤，怀里的开花弹却像团火。
“就是现在！” 赵老栓的枪声响起时，王二牛猛地甩出绳索，铁爪精准地勾住桥板。他踩着摇晃的铁链往上爬，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突然发现铁链的连接处缠着浸油的棉布 —— 敌军早就准备好随时炸桥。
踏雪在河床里焦躁地刨蹄子。王二牛爬到桥顶时，正好看见英军教官点燃导火索。他掏出开花弹塞进铁轨缝隙，又解下腰间的水壶浇灭导火索，转身对着河床大喊：“撤！” 话音未落，整座吊桥突然剧烈摇晃，是对岸的援军在猛拽铁链。
“二牛！快跳！” 赵老栓在河床上大喊。王二牛抱着铁轨最后看了眼开花弹，突然掏出火柴点燃引线。在身体坠向河床的刹那，他看见铁疙瘩在阳光下迸出火星，像极了乌鲁木齐夜晚的星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王二牛感觉自己被抛向半空。落进芦苇丛时，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发现开花弹己经不在了。赵老栓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掰着他的嘴往里面灌水：“你个憨娃！命都不要了？” 呛咳间，王二牛看见吊桥的铁轨像麻花般扭曲着坠入河床，对岸的援军被烟尘吞没。
暮色降临时，达坂城的枪声渐渐稀疏。王二牛靠在断墙上，看着士兵们抬出赵老栓 —— 老兵的手腕己经肿得像馒头，却死死攥着枚没炸响的爆破弹。“这是给托克逊留的。” 赵老栓咧嘴笑，露出带血的牙，“英国教官的炮队都在那儿。”
刘锦棠巡视战场时，发现清真寺的穹顶完好无损。维吾尔族汉子带着乡邻们送来刚烤好的馕，指着指挥部帐篷里的文件说：“这些是英军给阿古柏的承诺，说只要守住南疆，就承认他是‘哲德沙尔汗’。” 王二牛捡起张被血浸透的纸，上面的英文签名旁还画着个鸦片烟枪。
清理炮位时，士兵们从英军的克虏伯炮里倒出些奇怪的炮弹 —— 弹头是铅制的，里面灌满了鸦片。“这群洋鬼子！” 张曜气得踹翻炮架，“打不赢就来阴的！” 王二牛摸着炮身上的英文铭牌，突然想起兰州制造局的工匠们，那些人手上的老茧比这铭牌还厚。
月亮爬上城墙时，王二牛在吊桥的废墟里找到了开花弹的碎片。铁疙瘩炸得很彻底，只剩下块带着 “杀” 字的残片。他把残片揣进怀里，对着托克逊的方向敬了个军礼。赵老栓拄着步枪走过来，手腕上缠着新绷带：“左大人说，打下托克逊，就给咱们发新家伙。”
远处传来了集结号。王二牛骑上踏雪，发现马鬃里还卡着块铁轨碎片。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片，突然明白开花弹的使命己经完成 —— 它不仅炸断了吊桥，更炸碎了敌军的幻想。前路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只要踏雪的马蹄还在，收复南疆的信念就不会熄灭。
城头上的龙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刘锦棠正对着地图部署下一步行动，手指从达坂城划过吐鲁番，最终停在喀什噶尔。帐外传来各族士兵的欢笑声，嵩武军的炮手们正教维吾尔族青年装炮弹，火把的光晕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映着同一片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