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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的桑葚开始泛红时，刘锦棠的案头堆起了。最上面的是张曜送来的达坂城布防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十二座堡垒，每个堡垒旁都注着 “英制后膛炮” 的字样。王二牛蹲在帐外擦拭克虏伯炮，炮身被打磨得锃亮，能映出他胸前的 “奋勇” 奖章。
“伊犁的俄军有动静吗？” 刘锦棠掀帘而出，手里捏着金顺的加急信。王二牛首起身，把炮口对准远处的沙丘：“昨天的斥候说，他们把骑兵撤回了楚河河谷，看样子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拍了拍炮身，“这大家伙在精河震住了他们，现在看到黑炮管就发怵。”
赵老栓正带着团练操练，买买提的长矛使得虎虎生风，枪尖上的红缨在阳光下翻飞。“这小子是块好料。” 赵老栓拄着步枪喘气，“昨天教他劈刺，一遍就会，比二牛刚入伍时强多了。” 买买提听到夸奖，脸颊微红，把长矛握得更紧了。
中军帐里，众将正围着地图议事。徐占彪用手指戳着托克逊：“阿古柏把他的‘常胜军’放在这儿，全是些经英国教官训练的骑兵，据说马靴里都垫着钢板。” 张曜冷笑一声：“钢板再硬，能挡得住咱们的开花弹？” 他指的是兰州制造局新造的爆破弹，弹头上还带着螺旋纹。
刘锦棠突然拍板：“兵分三路。张将军率嵩武军攻达坂城，徐将军沿吐鲁番盆地东进，我带老湘军首插托克逊。” 他在地图上划了个三角形，“二十日后，在此会师，切断南疆与北疆的联系。” 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送粮的车队到了，麻袋上印着 “陕甘总督府” 的火漆。
王二牛奉命押送一批弹药到昌吉中转站。路过学堂时，正赶上孩子们放学，几十个各族孩童围着他的弹药车，好奇地抚摸着炮弹。“这是打坏人的铁疙瘩。” 王二牛拿起枚教练弹，给孩子们演示如何装弹，“等你们长大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家园。”
先生牵着个维吾尔族小女孩走过来，她手里捧着束沙枣花：“王大哥，这是送给大军的。” 女孩的辫子上还系着红绳，是王二牛上次送的。“我爹爹说，你们要去打喀什噶尔了，让我给你们祈福。” 王二牛接过花束，发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清香扑鼻。
出发前夜，乌鲁木齐的百姓倾城而出。阿訇带着乡老们送来十车馕，每个馕上都印着弯月图案；哈萨克牧民牵来五十匹好马，马背上的毡毯绣着 “平安” 二字；汉族工匠连夜赶制了百面军旗，红绸上用金线绣着 “复我河山”。
“将军，这是各族百姓的一点心意。” 乡约代表双手捧着个铜盘，里面是枚用和田玉雕刻的印章，印文是 “天下一统”。刘锦棠接过印章，突然对着百姓们深深一揖：“锦棠在此立誓，不收复南疆，绝不北还！”
三更时分，号角声刺破夜空。三万大军在校场列队，火把绵延十里，像条燃烧的巨龙。王二牛骑着踏雪站在先锋队，怀里的开花弹与新配发的爆破弹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赵老栓把马刀磨得雪亮，刀鞘上还挂着阿依古丽送的狼牙护身符。
“开拔！” 刘锦棠的令旗一挥，大军如潮水般涌出城门。各族百姓跪在道旁，举着松明火把为大军照亮前路。买买提带着团练队员们站在城头，齐声唱起新编的歌谣：“清军来，救我命，杀尽贼，享太平……”
队伍行至达坂城外围的戈壁时，突然遇到沙暴。黄风卷着碎石打在人脸上，疼得钻心。王二牛发现有匹战马受惊，正朝着悬崖狂奔，他立刻策马追上，飞身将马背上的弹药箱抱下来，自己却被马蹄扫中肋骨，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二牛，你咋样？” 赵老栓赶过来扶他，发现他嘴角溢出血丝。王二牛摆摆手，把开花弹掏出来看了看：“铁疙瘩没事就好。” 他挣扎着爬上踏雪，“这是从吐鲁番带来的，得让它在喀什噶尔开花。”
沙暴过后，达坂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上的绿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堡垒里的英军教官正用望远镜观察清军动向。张曜的克虏伯炮率先开火，炮弹呼啸着命中西堡垒，炸开的烟尘中飞出半截英军制服。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张曜亲自装填炮弹，震得虎口发麻。王二牛的步枪也响了，子弹正中堡垒上的观测镜，碎片溅了英军教官一脸。那教官捂着眼睛惨叫，被库什士兵拖进了工事。
刘锦棠看着硝烟中的达坂城，突然想起左宗棠的话：“南疆之敌，不在兵而在人心。” 他让人把各族百姓的联名信绑在箭上射进城内，信上写着 “只诛首恶，不杀无辜”。很快，城头上就有人挥动白毛巾 —— 是被胁迫当兵的维吾尔族青年。
“总攻开始！” 刘锦棠的令旗再次落下。湘军将士们扛着云梯冲向城墙，王二牛骑着踏雪冲在最前面。他怀里的开花弹在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快点，再快点。远处的托克逊方向传来炮声，是徐占彪部开始进攻了，三路人马终于形成了合围之势。
太阳升起时，达坂城的西城门被炸开。王二牛跟着大军冲进城内，发现巷战己经打响。一个库什骑兵举着马刀劈来，他侧身躲过，怀里的开花弹突然掉在地上，滚到对方马前。那骑兵低头去看的瞬间，王二牛的马刀己经出鞘，干净利落地斩下其头颅。
他捡起开花弹，发现铁疙瘩在激战中磕掉了块边角，露出里面乌黑的弹体。赵老栓喘着粗气跑过来：“将军让咱们守住粮仓，别让敌军放火烧了。” 王二牛点点头，突然听到粮仓方向传来爆炸声 —— 是敌军在做最后的顽抗。
“跟我来！” 王二牛策马冲向粮仓，踏雪的马蹄踏过敌军的尸体，溅起的血珠落在花瓣上。他知道，达坂城只是开始，前面还有吐鲁番、托克逊、喀什噶尔…… 但只要怀里的这枚铁疙瘩还在，只要身后的大军还在，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没有收不回的土地。
城头上的绿旗被扯了下来，换上了清军的龙旗。阳光透过硝烟照在龙旗上，金线绣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王二牛把开花弹重新揣进怀里，望着南疆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湛蓝如洗，正等待着大军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