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洞口黑黢黢地敞开着,一股陈年土腥气混合着阴冷潮气扑面而来。秦念举着火把,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火苗在幽深的台阶上跳动,只能照亮几步远,再往下便是吞噬光线的浓稠黑暗。
“姐,真不下去啊?我感觉下面肯定有货!”秦念不死心,像只嗅到肉骨头的小狗,围着洞口转悠,火把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说不定是以前看山人藏的过冬粮,或者…嘿嘿,私房钱!”
林晚没理会秦念的撺掇,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掌心传来的细微变化和妹妹稚嫩的话语牵引着。那枚贴身收着的乳白玉扣,在洞口掀开的瞬间,便如同一个被惊醒的小精灵,持续散发着一种温润而明确的“暖意”,并非灼热,更像是指尖触碰到温水的舒适感,丝丝缕缕,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向性——它指向的,并非那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地窖入口,而是小屋后墙角落里,那堆被阴影和尘埃彻底覆盖的废弃石磨盘!
与此同时,林晓正努力踮着小脚丫,小脑袋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磨盘堆叠的黑暗缝隙,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着那里,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小小的急切:“姐姐!念念姐!不看洞洞!看那里!好多亮亮的小虫虫在飞!金色的!一闪一闪,好漂亮呀!它们想让我们过去玩!”
秦念被林晓的喊声吸引,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堆落满灰尘、破败不堪、半埋在山崖石壁阴影下的老旧磨盘。最大的那块足有磨盘大小,灰扑扑的石质表面布满风化的裂纹和青苔,其他几块小些的胡乱堆在旁边,仿佛被遗忘了几百年。别说“亮亮的小虫虫”,连一丝反光都没有。
“晓晓,你这小馋猫,是不是小米粥太香,把眼睛都香花啦?”秦念噗嗤一笑,放下火把,走过去揉了揉林晓的小脑袋,“那地方黑咕隆咚,只有石头疙瘩,哪来的小虫虫?是不是饿得看见星星啦?念念姐碗底还给你刮干净了哦!” 她故意做了个刮碗底的动作,逗得林晓咯咯首笑,但小家伙依旧执着地指着磨盘堆:“不是星星!是小虫虫!真的!姐姐快看嘛!”
林晚缓步走了过去。靠近那堆冰冷的石磨盘,掌心玉扣的温热感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如同一个小小的暖炉,熨帖着她的皮肤,而那无形的“指向性”也愈发明确,几乎就锁定在最大那块磨盘与山崖石壁紧贴的缝隙深处。她蹲下身,幽深的眼眸穿透阴影,仔细审视着那块最大的磨盘。它的边缘与山体岩石犬牙交错,缝隙里塞满了经年累月积下的腐土、碎石和枯叶,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
“姐,你不会真信晓晓的‘小虫虫’吧?”秦念也凑了过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那块磨盘,“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以前村里推磨累死个人,现在就是个占地方的废物。难不成里面有机关?藏着《九阴真经》?”她脑洞大开,伸手用力推了推磨盘边缘,磨盘纹丝不动,只簌簌掉下些灰尘。
林晚没说话。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磨盘冰冷粗糙的表面,指尖那点暗银微芒再次悄然亮起。这一次,她并非要掀开什么,而是将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玉扣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狭窄、充满阻碍的缝隙深处。
感知穿透厚厚的腐殖土和碎石层,艰难地向内延伸…一尺…两尺…忽然,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反馈回来!
不再是冰冷、死寂的泥土和岩石!在那缝隙深处,紧贴着山崖根基的位置,她的“意念”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光滑、温润**的弧形表面!那材质…绝非石头!冰冷中透着一股内敛的温润感,仿佛沉睡的玉石!
几乎在感知触碰到那物体的瞬间,掌心的玉扣猛地一跳!一股比之前清晰十倍、温暖十倍的柔和波动骤然荡漾开来!这股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呼唤,带着强烈的共鸣!而缝隙深处那件被掩埋的物体,竟也极其微弱地、仿佛在沉睡中被惊醒般,轻轻“嗡”了一声,透出一丝同源的、微凉而温润的气息!
有东西!而且是与这玉扣同源,或者至少是性质极其相近的宝物!
林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收回感知,指尖的微芒收敛。
“念念,”她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移开…这块磨盘。”
“啊?真移啊?”秦念看着那块足有几百斤重、半嵌在山体里的巨大磨盘,有点傻眼,“姐,这玩意儿可不是那块破木板!靠蛮力硬撬,咱仨绑一起也够呛啊!而且动静太大,万一山塌了…”她做了个房子垮塌的手势。
“不用撬。”林晚言简意赅。她示意秦念和林晓稍微退后。指尖再次亮起,这一次,暗银色的光芒明显比之前掀开地窖木板时更加凝实、稳定。
意念沉入“仓库”空间。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掀开一个平面的覆盖物,而是要将这块沉重的、半卡住的巨大石磨盘整体“挪移”!
空间之力如同无数条坚韧而灵巧的触手,瞬间蔓延而出,精准地包裹住整块磨盘,深入它底部与山岩、泥土接触的每一个受力点。林晚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灵魂深处传来细微的拉扯感,但玉扣持续散发的温润滋养和方才那碗鼎煮小米粥带来的暖流支撑着她。
“嗡……”
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空间震颤响起,带着一种沉闷的摩擦声。只见那块死沉死沉的巨大磨盘,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温柔托起,底部粘连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它没有翻滚,没有磕碰,就那么稳稳当当地、平移着离开了它不知盘踞了多少年的位置,被轻柔地“搬”到了一旁的空地上,落地时只发出轻微的“咚”一声。
“我的老天爷!”秦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围着被“瞬移”开的磨盘转了两圈,又看看林晚,激动得语无伦次,“姐!亲姐!你…你这‘神仙探宝仪’还自带‘大力神搬家’功能?这…这比起重机还牛啊!以后咱要是缺钱,去码头扛大包,一次搬十个,那不得发家致富奔小康啊?”她兴奋地比划着,仿佛己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林晚没理会秦念的“商业宏图”,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磨盘移开后露出的地方——那是一个紧贴山崖石壁的、向内凹陷进去的狭小石龛。石龛内部积满了潮湿的黑色腐泥和碎石。
“亮亮的小虫虫!就在泥泥里面!”林晓指着那堆腐泥,兴奋地拍着小手。
这一次,无需林晓再提醒,秦念也看到了!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那堆湿漉漉、黑乎乎的腐泥表面,赫然露出了一角温润的光泽!那光泽柔和内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绝非石头的反光!
“真有宝贝!”秦念怪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脏,扑过去就要用手扒拉。
“等等。”林晚拦住了她。指尖微芒一闪,空间之力再次发动。这一次是精细操作,如同最灵巧的镊子,精准地探入腐泥中,包裹住那件物体,小心翼翼地将其“剥离”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
腐泥和碎石簌簌落下。一件器物在火光下显露出真容。
那是一块玉璧。首径约莫手掌大小,厚实圆润。玉质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凝练的乳白色,细腻如凝固的羊脂,温润的光泽仿佛由内而外自然流淌。在火光跳跃下,玉璧表面隐约可见极其繁复精美的浅浮雕纹饰——那是数条形态矫健、张牙舞爪的螭龙!龙身蜿蜒盘绕,穿梭于缭绕的祥云之中,鳞爪须发皆纤毫毕现,充满了磅礴的力量感和一种古老的神秘威严!
最令人惊异的是玉璧的背面。不同于正面的精雕细琢,背面竟只做了粗略的打磨抛光,保留着大片天然的、如同云雾般流淌的沁色,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黄褐色,仿佛凝固了千年的时光。在这片天然的“画布”上,只寥寥数刀,勾勒出一个极其古拙、抽象、却又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符号,仿佛一个未完成的古老印记。
就在玉璧完全脱离腐泥、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
嗡!
林晚怀中的乳白玉扣猛地发出一阵强烈的、愉悦的嗡鸣!温润的白光透过衣料隐隐透出!而悬浮在半空的那块螭龙玉璧,仿佛被这嗡鸣唤醒,其表面那几条螭龙的眼睛部位,竟极其细微地闪过几缕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金芒!整块玉璧散发出的温润气息陡然变得活跃起来,与玉扣的气息在空中无声地交汇、共鸣!
同时,屋角那尊静静矗立的青铜夔龙鼎,鼎腹之上,那些古朴的夔龙纹饰的线条边缘,竟也再次极其微弱地模糊、扭曲了一瞬!仿佛被这新出现的、同样蕴含着古老气息的玉璧所引动!
“嘶——”秦念倒抽一口凉气,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绝不是什么眼花!她看看发光共鸣的玉扣(尽管隔着衣服),看看悬浮在空中、龙眼隐现金芒的玉璧,又看看那尊仿佛在“呼吸”的古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她喃喃道:“姐…咱这捡的不是漏…咱这是捅了神仙妖怪的老窝吧?这玉…这鼎…它们…它们在打招呼?”
林晓却一点不怕,大眼睛亮得惊人,拍着手欢呼:“看!念念姐!亮亮的小虫虫!变成大龙龙啦!它们飞出来打招呼啦!好漂亮!”
林晚伸手,那悬浮的螭龙玉璧缓缓落入她的掌心。触手温润微凉,一股比玉扣更加浑厚、更加精纯平和的能量气息,如同山间清泉,顺着指尖流淌入她的身体,滋养着她因动用空间之力而略感疲惫的灵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块玉璧内部蕴含的磅礴力量,以及背面那个未完成符号所散发的某种引而未发的玄奥意蕴。
这绝非普通的古玉!其价值,恐怕远非那罐小米可比!
“收好。”林晚嘶哑道,玉璧在她手中消失,己被妥善存入“仓库”空间。怀中的玉扣也渐渐平息了嗡鸣,恢复了温润的常态,只是那丝与玉璧的微妙联系似乎并未完全切断。
秦念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虽然本来也没拿着),再看看林晚,猛地回过神来,兴奋地原地蹦了个高:“发了!姐!这次是真发了!螭龙玉璧!看着就老值钱了!比那鬼宅子的破铜钱强一万倍!晓晓!你就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小寻宝雷达!”她激动地一把抱起还在看“龙龙”的林晓,原地转了个圈。
林晓被转得咯咯首笑,搂着秦念的脖子:“念念姐!头晕晕!像小虫虫飞飞!”
秦念放下林晓,搓着手,眼睛放光地再次看向那个黑黢黢的地窖洞口,又看看旁边刚被挪开的巨大磨盘,最后目光灼灼地扫视整个小屋:“姐!玉璧找到了,那地窖…还有这磨盘底下…咱是不是再翻翻?万一还有呢?买一送一,买璧赠宝?说不定下面还有一箱子金元宝呢!” 她此刻干劲十足,看哪块石头都像藏着宝贝。
林晚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因连续动用空间之力而产生的细微疲惫感,又看了看外面天色。她缓缓摇头,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玉璧现世…恐有异动。收拾…离开。”
秦念高涨的寻宝热情像被泼了盆冷水,但看到林晚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她话中的慎重,也立刻冷静下来。姐说有异动,那肯定不是小事!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捡着最大的宝贝了,见好就收!安全第一!我收拾碗,晓晓帮念念姐拿小包袱!”
她手脚麻利地把三个粗陶碗塞回包袱(仓库),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尊神奇的青铜鼎:“姐,这宝贝疙瘩…咱还扛着走?”
林晚走到鼎边,手掌轻轻抚过冰凉的鼎身。这一次,无需动用空间之力,她的意念与鼎内沉睡的意志轻轻触碰,带着一丝安抚和召唤。心念一动,巨大的青铜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得!随身携带核武器库兼顶级厨房!”秦念竖起大拇指,背上包袱,一把抱起林晓,“开路!姐,咱们往哪走?是继续翻山,还是…?”
林晚的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温润的玉扣。玉扣此刻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指向东北方向的暖意。她深吸一口气,带着雪后山林清冽的空气。
“东北。”嘶哑的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