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厢章城,被一场仿佛没有尽头的梅雨季牢牢锁住。连绵不绝的雨幕像一张巨大的灰色网,将整座城市罩在其中,让这里成了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处处弥漫着湿漉漉的阴霾。雨水像是发了疯般倾泻,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浸泡在冰冷与潮湿里,连空气都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迦莲巍老街蜷缩在城市的褶皱中,31号那栋饱经风霜的唐楼,墙面斑驳得如同垂暮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庞。青灰色的霉斑顺着龟裂的缝隙,像一条条贪婪的毒蛇般蜿蜒攀爬,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腐朽,而这,也恰似樊敏仪那正逐渐腐烂、千疮百孔的人生。
樊敏仪,这个在命运泥沼中苦苦挣扎的少女,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面色苍白如纸。她那单薄的身躯裹在一件洗得发白且满是补丁的碎花棉布裙里,裙摆处还沾着昨夜在夜市打工时溅上的油渍,边缘因长久的磨损而参差不齐,像是被生活一口口啃噬过的痕迹。一头枯黄杂乱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黏在她那满是倦意的脸颊上。她赤着脚,脚上那双磨破了边的帆布鞋被紧紧攥在手中,生怕鞋底磨损太快。此刻,她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丝倔强与决然,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紧紧攥着偷来的救命钱,在积满雨水的街道上狂奔。积水溅起,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医院。
医院,那座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冷峻的建筑,惨白的灯光穿透雨雾,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樊敏仪冲进医院的瞬间,雨水在她脚下飞溅,形成一片片浑浊的水花。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祖母的病房前,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病房里,祖母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那绿色的波纹正顽强地跳动着,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仿佛在与死神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樊敏仪望着祖母那苍白如蜡的面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祖母那枯瘦如柴的手,却不知,这双手即将触碰到命运最冰冷、最无情的齿轮。“奶奶,你一定要撑住啊,我把钱拿来了,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病房里回荡。
祖母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她吃力地抬起手,从枕边摸出半枚断裂的翡翠耳坠,硬塞到樊敏仪手中,嘴唇颤抖着说道:“敏仪,这……这是咱家的传家宝,你……你收好……”樊敏仪紧紧握住耳坠,泣不成声:“奶奶,你别说话,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然而,命运并未因樊敏仪的苦苦哀求而网开一面。三个月后的深夜,乌云如墨,狂风呼啸着撕扯着街道上的广告牌。当警方强行撞开31号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一股腐臭如实质般扑面而来,仿佛一道黑色的巨浪,将众人瞬间淹没。那股腐臭混合着血腥、腐肉、潮湿与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呼吸都扼住。
走进屋内,一片狼藉映入眼帘。熊猫玩偶静静地躺在角落,它曾经雪白的绒毛如今缝隙间渗出棕褐色的黏液,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怪物身上流淌的脓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法医面色凝重,戴着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凝重地割开玩偶的填充物。随着“嗤啦”一声,一颗腐烂的头骨滚落而出,空洞的眼窝犹如深邃的黑洞,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而那半枚断裂的翡翠耳坠——祖母临终前用颤抖的手硬塞给她的传家宝,承载着最后的爱与牵挂,赫然嵌在其中,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檐篷上,散落的脏器早己被乌鸦啄食得残缺不全,只剩下破碎的组织和斑驳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唯有指骨上未褪尽的淤青,像是无声的控诉,在向世人诉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暴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年轻的警员脸色煞白,惊恐地问道。老警员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与愤怒:“看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残忍的事情,一定要彻查到底!”
此时,天空中乌云愈发厚重,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死神的鼓点,为这场悲剧奏响最后的挽歌。
而在城市的另一处,高档公寓里,女督察阮冰燕正慵懒地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她身着剪裁合体的藏青色警服,肩章上的银色徽章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却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傲慢与不耐烦。茶几上,一杯红酒己经喝去大半,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时尚杂志,对窗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充耳不闻。
突然,整个公寓陷入一片黑暗。空调出风口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抓挠金属管道的声响,刺耳而又瘆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里面钻出来。紧接着,暗红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迅速蔓延,逐渐汇成一个扭曲的人形。
阮冰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精心描画的眉毛紧紧皱起,红唇也失去了血色,手中的杂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她颤抖着站起身,目光望向镜子,镜中竟浮现出樊敏仪的脸,那张脸己经腐烂得不形,嘴唇咧到耳根,露出一排残缺不全的牙齿,眼中闪烁着复仇的怒火,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你说这只是垃圾臭味?”
阮冰燕惊恐地尖叫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一条铁链勒住,铁链冰冷刺骨,深深嵌入她的肌肤。而当年那个敷衍的报案记录,正从她的瞳孔里缓缓浮现,仿佛在无情地嘲讽她的失职与冷漠。“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阮冰燕拼命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认真调查?为什么要忽视我的求救?”樊敏仪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在黑暗中回荡。阮冰燕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我……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求求你,放过我吧……”
此刻,窗外的暴雨愈发猛烈,狂风呼啸着,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公寓里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仿佛置身于地狱的深渊。“哼,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樊敏仪的声音渐渐低沉,却透着无尽的寒意。阮冰燕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未知的恐惧降临……
与此同时,在浅水路的精神病院里,刘安芳蜷缩在病房的角落,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身着一件宽松不合身的病号服,衣服上沾满了食物残渣和自己的呕吐物,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指甲深深抠进手臂结痂的旧伤,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每当午夜,病房里的灯光就会变得昏黄而诡异,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息。瓷砖缝隙中会渗出黑色黏液,那黏液如同有生命一般,逐渐幻化成无数细小的手掌,精准复刻着她十三岁时踹向樊敏仪腹部的力度,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她身上。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刘安芳对着虚空尖叫,身体不停地颤抖。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然而,那些细小的手掌却并未停止,刘安芳身上的淤青正以当年施暴的轨迹蔓延,仿佛是命运对她的惩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己经受到惩罚了啊!”刘安芳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你的所作所为,必须付出代价!”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刘安芳惊恐地西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此时,窗外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在病房的墙壁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刘安芳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这无尽痛苦的结束……
夜幕愈发深沉,厢章城在黑暗与恐惧中瑟瑟发抖。迦莲巍老街31号墙面上的霉斑依旧在疯狂生长,如同一个永不褪色的诅咒,见证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复仇。樊敏仪的冤魂,正以一种恐怖而决绝的方式,向那些曾经伤害过她、忽视过她的人,展开一场无人能够逃脱的幽冥审判,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