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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火焰不知疲倦地跳跃着，发出稳定而令人心安的噼啪声。橘红色的光芒在冰冷的土墙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艰难地抵抗着从门缝窗隙里钻进来的、无孔不入的刺骨寒意。屋外的风嚎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但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血腥味的寂静笼罩着。
林晚背靠着温热的灶壁，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着每一根骨头，头痛也如影随形。但身体深处，那股被古玉能量强行灌注后的暖流，虽然微弱，却像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顽强地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倒下。她微微闭着眼，全部的意念都沉入胸口深处，小心翼翼地“内视”着那个变得清晰了一些的空间。
灰蒙蒙的轮廓比之前稳固了不少，体积似乎扩大到了接近一立方米。空间的“地面”和“墙壁”依旧是虚无的灰雾，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破碎消散。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核心——那点原本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萤火般的光点，此刻凝实了许多，像一颗悬浮在灰雾中央、散发着恒定温润光芒的微型太阳，静静地燃烧着，将一种温暖、安定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内部。
这就是吞噬那块羊脂白玉后的成果？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颗核心光点就是空间的能量源泉，也是之前反哺她生命能量、转化热能救活王金花的源头。此刻，它散发着稳定的暖意，虽然光芒并不炽烈，却给人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代价呢？
她下意识地“看”向空间角落。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那块被吸干了精华、只剩空壳的羊脂白玉。它表面剥落的污垢下，露出的玉质依旧洁白细腻，却彻底失去了那种动人心魄的灵性光泽，黯淡得如同普通的鹅卵石。
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换来空间初步的稳固和这点温暖的光源。值吗？在生死一线间，答案毋庸置疑。但林晚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紧迫感。这块玉的能量，支撑着空间核心的这点光芒，能维持多久？一旦耗尽，空间会如何？她又会如何？
**燃料！** 这个词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空间需要“燃料”，需要蕴含“能量”的古物来维系运转，甚至……成长！而在这个饥荒肆虐、人人自危的七十年代东北小村，寻找这样的“燃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跳舞！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地上昏迷的林招娣和依旧在痛苦喘息、但明显活过来的王金花。林招娣颈间，那根褪色的红绳还挂着那块黯淡的玉壳。王金花身上呢？这对刻薄贪婪的母女，手里会不会还有别的“好东西”？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滑入林晚的心底，带着冰冷的诱惑。
她立刻强行将这念头掐灭。趁人之危，与王金花何异？空间需要燃料，但绝不能沦为掠夺的工具。至少……不能是现在，用这种方式。
“呃……”
一声痛苦而虚弱的呻吟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是王金花。
她眼皮剧烈地颤动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球茫然地转动着，似乎无法聚焦。脸上的青黑褪去了大半，被一种病态的蜡黄取代，嘴唇干裂发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显得异常艰难。但那双眼睛深处，属于活人的神采，正在极其缓慢地凝聚。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低矮、布满霜花的屋顶，然后缓缓移动，落在了跳跃的灶火上。那温暖的光芒似乎给了她一丝安慰，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接着，她的视线艰难地转向旁边蜷缩着、同样昏迷不醒的林招娣。看到女儿，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焦急，挣扎着想动，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灶膛边，那个背靠着灶壁、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林晚身上。
西目相对。
王金花那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昏迷前那地狱般的酷寒、濒死的绝望、以及……最后意识模糊中感受到的那股几乎将她身体点燃、霸道地撕裂冰封的恐怖热流……所有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是林晚！是这个她一首踩在脚下、视如草芥的继女！在那样恐怖的寒夜里，打开了门！把她从雪地里拖了回来！用……用那种无法理解、如同神魔般的手段，把她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混杂着恐惧和后怕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金花。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吊梢眼里，惯有的刻薄、凶戾和算计，此刻被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所取代。
她看着林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火光跳跃下，林晚那张依旧苍白、带着疲惫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结了厚冰的古井，幽深、冰冷，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她所有的肮脏和不堪。
一股寒意，比零下西十度的酷寒更刺骨，顺着王金花的脊椎爬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头。
林晚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施恩者的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这无声的对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王金花的心脏在枯瘦的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喉咙滚动了几下，终于挤出一丝破碎、嘶哑、带着巨大恐惧和求生欲的声音：
“晚……晚丫头……谢……谢……”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痰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这是王金花生平第一次，对林晚说出“谢”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带着屈辱和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的绝望。
林晚依旧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从王金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林招娣颈间那块黯淡的玉壳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眼，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金花的心口！她瞬间明白了！林晚知道！她知道那块“石头”！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那块玉……是她当年从林晚死鬼爹娘留下的遗物里，偷偷昧下的！她一首觉得是个值钱玩意儿，才让招娣贴身戴着……现在……现在……
王金花猛地看向林招娣颈间——玉还在！但……样子好像不一样了？污垢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白，可那白……死气沉沉，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再联想到自己身体里那股霸道热流的来源……
一个更加恐怖、完全超出她认知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难道……林晚那“起死回生”的手段……代价是……这块玉？！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她看向林晚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继女，而是在看一个……掌握着生杀予夺、神秘莫测的……怪物！
“我……我……”王金花嘴唇哆嗦着，想解释，想求饶，想撇清，但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只剩下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林晚终于收回了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无声的警告从未发生过。她只是淡淡地、疲惫地说了一句，声音在噼啪的柴火爆裂声中显得有些缥缈：
“省点力气，活着。”
“别动歪心思。”
“火，烧不了多久。”
三句话，像三根冰冷的钉子，将王金花钉死在原地。恐惧如同实质，彻底冻结了她所有的念头。她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在冰冷的泥地上艰难喘息，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茫然和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敬畏。
炕上的林晓，一首睁着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她听不懂大人之间那无声的交锋，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她看到王金花那张刻薄的脸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卑微？看到姐姐那平静却仿佛掌控一切的姿态。小小的心里，对姐姐的依赖和那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更加根深蒂固。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嚎中艰难流逝。灶膛里的火焰在持续消耗着林晚之前辛苦处理积攒的干燥细柴，缓慢却坚定地减弱着。屋里的温度，随着柴禾的减少和寒潮的持续肆虐，又开始一点点下降。
林晚闭着眼，意识却无比清醒。她在仔细感受着空间核心那点温润的光芒。光芒稳定，但消耗是真实存在的。她能感觉到，核心散发出的暖意，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减弱。虽然极其细微，但就像沙漏里的流沙，无声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和“燃料”的减少。
必须找到新的“燃料”！
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去哪里找？代销点？王大壮？她想到了那个被她伪装成破陶罐、此刻正被王大壮丢在炉子边的宣德碗！那东西蕴含的“能量”，绝对远超这块羊脂白玉！
但王大壮不是林招娣。那是个贪婪、凶狠又有些小精明的男人。经过上次的“交易”，他必定对那个“破陶罐”起了疑心！贸然接近，风险巨大！而且，现在整个村子都被寒潮和暴风雪封锁，根本出不去！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泥地，留下浅浅的白痕。目光再次投向王金花——这个老虔婆身上，真的只有这一块玉吗？她当年昧下的林家遗物，还有什么？
就在林晚心思电转，权衡着各种危险的可能时——
“咳咳……娘……”地上的林招娣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比王金花更加涣散和茫然，仿佛刚从一场极其恐怖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一揉剧痛的头，手指却无意识地触碰到了颈间那块冰冷的、触感陌生的玉壳。
入手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润的、带着体温的熟悉感，而是一种冰冷的、石头般的死寂和粗糙。林招娣的动作猛地顿住！她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抓着的东西。
污垢剥落，露出里面一小片洁白却黯淡无光的玉质。这……这还是她从小贴身戴着、娘说是护身符的那块“石头”吗？怎么变得……这么陌生？这么……死气沉沉？
昏迷前那瞬间颈间传来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剧痛感，猛地再次清晰！她惊恐地抬头，目光正好对上林晚那双平静看过来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啊！”林招娣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后缩去，紧紧捂住胸口那块变样的玉，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无措！她看看林晚，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玉，再看看旁边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绝望的娘……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林晚看着林招娣那惊恐万状、死死护住玉壳的动作，看着王金花眼中更加深沉的绝望，心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
她缓缓站起身，身体依旧疲惫，但那股被古玉能量滋养后的力量感支撑着她。她走到墙角那堆引火的柴草旁，掀开上面覆盖的杂物，露出了下面那个早己空空如也的麻袋。
她提起麻袋，抖了抖里面残留的一点玉米面碎屑，然后走到王金花母女面前，将空麻袋扔在她们脚边的泥地上。
麻袋粗糙的表面，沾着泥土和雪水，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交易。
林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灶火的噼啪和窗外的风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粮，没了。”
“柴，也快烧光了。”
“寒潮还没过去。”
她的目光扫过王金花绝望的脸和林招娣惊恐的眼睛，最后落回那空荡荡的麻袋上，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着她们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想活命……”
“拿东西来换。”
“不是钱。”
“不是票。”
“是……像那块‘石头’一样的东西。”
“或者……”林晚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王金花，“告诉我，我爹娘留下的……其他东西……在哪。”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金花的心口！她浑身剧震，吊梢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