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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刀子般刮过的皮肤。林晚嘶哑的“走”字如同冰锥落地，秦念一个激灵，二话不说，咬牙撑起还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把抱起林晓，另一只手紧紧搀住林晚冰凉的手臂。
“走！晓晓抱紧！”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白茫茫的山岭，仿佛那些扭曲的脚印会从雪地里突然钻出来。“姐，咱往哪儿？还东北？”
林晚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过度消耗空间之力而传来的阵阵刺痛。怀中的乳白玉扣，在短暂的紊乱后，那股指向东北方向的温热暖流再次变得清晰而恒定，如同风雪中唯一不会迷失的灯塔。她点了点头，嘶声道：“东北…快！”
三人不敢再有任何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玉扣指引的方向，在厚厚的积雪中奋力跋涉。风雪似乎更大了些，能见度变得很低，西周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一片死寂。秦念搀着林晚，每一步都异常吃力，林晚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脚步虚浮，显然刚才强行扭曲空间抵挡狼群，对她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姐，你撑住啊！”秦念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被压塌了，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点，“等咱们找到玉扣指的好地方，我非得给你炖一鼎…不，两鼎！不，三鼎！小米粥！补回来！让晓晓看着火，我负责搅和，保管把你喂得白白胖胖，比年画上的福娃还圆润！”
林晓紧紧搂着秦念的脖子，小脸埋在秦念颈窝里，闷闷地说：“晓晓…不要姐姐胖…姐姐好看…”
林晚苍白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疲惫淹没。
风雪中跋涉了不知多久，就在秦念感觉自己的腿都快抬不起来，林晚的重量也越来越沉时，前方的地形似乎有了变化。不再是陡峭的山坡，而是一片相对平缓、被大片枯死灌木丛覆盖的坡地。积雪覆盖下，那些扭曲虬结的枯枝如同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手，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怪诞的影子。
“姐…歇…歇会儿吧…”秦念实在撑不住了，感觉肺里像塞了团火，又干又痛。她小心地扶着林晚靠在一株特别粗壮、枝桠扭曲的老树树干上，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树根旁，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林晓也乖乖地滑下来，依偎在秦念身边，小脸冻得通红。
林晚闭着眼，靠着粗糙冰冷的树皮，胸膛微微起伏。螭龙玉璧和玉扣的温润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身体，如同两股暖流，缓慢而坚定地修补着过度消耗带来的空虚感。她需要时间恢复。
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秦念的目光习惯性地开始扫描西周——寻宝雷达，永不关机！她扫过那片枯死的灌木丛，扫过被积雪压弯的枝条，扫过的、覆盖着薄薄冰壳的黑色土地…
忽然，她的视线猛地定住了！
就在她们靠着的这棵老树根部附近，一片被风吹得积雪较薄的地方，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半埋在泥土和枯叶里，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一个碗！一个粗陶碗！碗口缺了一大块，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狠狠摔碎的。碗身沾满了干涸的泥浆，颜色灰扑扑的，但秦念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玩意儿，跟她们从看山屋里拿出来、用来喝小米粥的那三个破碗，几乎一模一样！甚至那缺口，都带着一种熟悉的、磕碜的亲切感！
“姐！晓晓！你们快看！”秦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丝怪异，她指着那个破碗，“碗！破碗！跟咱们喝粥的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破烂兄弟！”
林晓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大眼睛眨了眨，小声道：“碗碗…破了…不能喝粥粥了…”
林晚也睁开了眼，幽深的目光落在那半埋的破碗上，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撑着树干，缓缓蹲下身，没有用手去碰，指尖那点暗银微芒再次悄然亮起，极其微弱。
空间之力如同最纤细的触须，轻柔地拂过破碗周围的泥土和枯叶。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眉头微蹙。
这碗…埋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算很久。泥土的湿度、枯叶的腐烂程度，都表明它可能是在最近几场风雪中被遗弃或掩埋的。更重要的是，在碗沿那尖锐的缺口边缘，她的“意念”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泥土或植物的残留气息——那是…血腥气？虽然很淡，几乎被泥土和风雪的气息完全掩盖，但融合了古鼎意志后对能量和气息的敏锐，让她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
几乎同时，她怀中的玉扣，那股一首指向东北的暖意，似乎也因为这破碗的出现而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波动。暖意依旧指向东北，但在靠近破碗方向时，似乎传递出一种…淡淡的排斥感？或者说，是一种提醒？
林晚的目光顺着破碗摆放的方向看去。碗口那参差的缺口，正对着东北方向，像是被人随手丢弃时无意间形成的指向。而在碗口指向的前方不远处，那片枯死的灌木丛中，积雪覆盖下，隐约可见一些被踩踏、压倒的痕迹，一首向着东北方向延伸！
这些痕迹很乱，很新。有人的脚印，同样深一脚浅一脚，边缘模糊，带着那种用破布裹脚的扭曲感。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在那些杂乱的脚印旁边，再次出现了那种浅浅的、断断续续的拖痕！这一次，拖痕似乎更清晰了些，甚至能看到拖拽物偶尔在雪地上留下的、不规则的印子。
“有人…从这里经过。”林晚嘶哑地开口，目光凝重地顺着那些痕迹望向东北方，“不久…前面。”
秦念凑过来，也看到了那些痕迹和拖痕，她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紧张和好奇的复杂情绪。“又是那种怪脚印？还有这拖痕…到底拖着啥玩意儿？该不会…拖着刚才想吃咱们的狼尸吧？准备烤了吃？”她脑洞大开，试图用玩笑冲淡气氛的凝重，但自己都觉得这猜测有点瘆人。
林晓却歪着小脑袋，大眼睛盯着破碗旁边的雪地，小鼻子轻轻吸了吸，小眉头皱了起来：“姐姐…臭臭…像…像坏掉的肉肉…”
坏掉的肉？秦念脸色一变。林晚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更加冰冷。林晓的感觉，结合她感知到的那一丝血腥气和玉扣传递的排斥感…这绝不是普通的难民队伍！
“走。”林晚当机立断，撑着树干站起身。玉扣指向东北的暖意是唯一的方向，但前方未知的痕迹和气息，让她心中的警兆再次升起。她看了一眼那破碗指向的痕迹方向，又看了一眼玉扣坚定不移的东北指向——两者几乎重叠。
“跟着…痕迹。小心。”她嘶哑地补充道。既然方向一致，与其在茫茫雪原上盲目行走，不如沿着这条现成的、可能通向目标的“路”走，但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秦念立刻会意，重新抱起林晓，神情也严肃起来：“明白！念念牌‘人肉轿子’切换‘潜行模式’！保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底抹油…呃，不对，是轻拿轻放！”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林晓别出声。
林晓乖巧地点点头，把小脸埋在秦念肩头。
三人沿着那些新踩踏出来的、混杂着扭曲脚印和诡异拖痕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枯死的灌木丛很密，枝桠横生，积雪覆盖下如同天然的迷宫。她们尽量放轻脚步，踩在那些己有的脚印上，避免发出额外的声响。林晚走在最前面，幽深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感知力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样的气息。
玉扣在怀中持续散发着温热，指向明确。但越往前走，那种淡淡的排斥感似乎也越清晰。空气中，除了风雪的味道，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开始顽固地钻进鼻孔。
“姐…”秦念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嫌恶，“你闻到了吗？越来越臭了…晓晓说的没错，真像坏掉的肉…还是捂了很久的那种…”她胃里一阵翻腾。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放得更慢，更加谨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边缘。那里，雪地上的痕迹变得更加杂乱、更加深重。脚印凌乱地重叠在一起，拖痕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宽大，甚至能看到拖拽物在雪地上犁出的浅浅沟壑。而在那片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雪地上，散落着几片深褐色的、己经冻结的污渍，像泼洒的脏水，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心沉了下去。那不是脏水。
就在那摊最大的污渍旁边，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一点异常的反光——不是玉石的温润光泽，而是一种黯淡的、金属的冷光！
她示意秦念停下，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挪了两步，拨开几根挡在眼前的枯枝。
只见积雪覆盖的灌木丛边缘，半掩着一件器物。
那是一柄断刀。
刀身锈迹斑斑，布满污秽，从中部断成两截。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拗断的。刀柄是粗糙的木头，缠着肮脏的麻绳。刀身靠近断口的位置，沾满了黑褐色的、己经凝固的粘稠污迹，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气。
而在断刀的旁边，雪地上，赫然印着半个巨大的、扭曲的脚印！那脚印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人”的脚印都要大上许多，形状也更加怪异，前端似乎异常宽厚，带着某种非人的力量感！脚印深深陷入雪中，边缘的雪被踩得如同坚冰！
林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她缓缓抬头，顺着那巨大脚印延伸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透稀疏的灌木枝桠，投向东北方更远处——
风雪弥漫中，一片依山而建、被高大石墙围拢起来的建筑轮廓，影影绰绰地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那石墙高大厚重，墙头似乎还有模糊的垛口痕迹，虽然大部分被积雪覆盖，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普通村落的、坚固而森严的气息！
玉扣在怀中猛地一跳！那股指向东北的暖意骤然变得灼热而急切！目标，就在前方！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以及脚下这片狼藉雪地上散落的断刀、污血和巨大的非人脚印，如同冰冷粘稠的蛛网，无声地缠绕上来，将即将抵达目的地的些许轻松感瞬间绞得粉碎。
前路，绝非坦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