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毅几乎是逃回自己书房的。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后背紧紧抵住门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角的冷汗依旧没有干透。
那根冰冷的发簪,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
不对!
这不可能!
萧玄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挣扎。
翦媛媛是什么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前世,她就是一个恋爱脑的蠢女人,除了那身蛮力,根本毫无心机可言!
一定是幻觉!是她使了什么妖法!
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行压下心底那股无法抑制的恐惧,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重活一世的优越感,让他绝不承认自己会被那个他鄙夷了整整一辈子的女人吓到。
恐惧,渐渐被无边的屈辱和愤怒所取代。
他不敢再用暴力,但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要让她明白,就算她变成了妖魔鬼怪,在这座王府,在这个世道,男人,永远是天!
而他,萧玄毅,就是她的天!
……
第二天,萧玄毅收拾好心情,换上了一副冷漠高傲的王爷派头,主动踏入了翦媛媛那座冷清的偏院。
他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本王最近有几项要事要办,需要用钱打点。你去,把你的嫁妆清点一下,先支取五万两银子给本王。”
他站在院中,用一种理所当然、不容置喙的语气下达命令。
这才是他熟悉的节奏。
他要钱,她就得知趣地给。
这是身为王妃的本分,是她依附于他的证明。
他要用这种方式,重新找回自己对她的绝对掌控权。
小橘站在一旁,气得差点当场开喷,但被翦媛媛一个眼神制止了。
出乎萧玄毅的意料,翦媛媛并没有哭闹,也没有拒绝。
她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堪称温顺的微笑。
“王爷心怀大业,臣妾身为妻子,自当鼎力支持。”
她柔声说道:“只是……王爷也知道,臣妾的嫁妆都是些田产铺子,死契居多,一下子要拿出五万两现银,并非易事。而且数目巨大,若无凭证,将来账目混淆,怕是对王府的声誉有损。”
萧玄毅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你什么意思?本王用自己的钱,还要给你打欠条不成?”
“王爷误会了。”翦媛媛的笑容不变,“臣妾的意思是,为了日后查账方便,也为了让王爷用得名正言顺,不如我们立下一份用款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岂不两全其美?”
协议?
萧玄毅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轻蔑的冷笑。
女人家的小把戏。
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彰显一下自己对嫁妆的所有权罢了。
可笑!
在这楚王府,她的东西,不就是他的东西?
他现在急着用钱去安抚被禁足的苏清荷,更要开始为前世的夺嫡之路提前布局,收买人心,处处都需要银子。
他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与她纠缠。
“好!本王依你!拿纸笔来!”他大袖一挥,显得格外“宽宏大量”。
“不必那么麻烦,”翦媛媛微微一笑,“臣妾早己为王爷备好了。”
她对小橘使了个眼色。
小橘立刻会意,转身进屋,很快便捧出了一份卷好的文书。
文书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墨迹是馆阁体的簪花小楷,工整秀丽,看起来赏心悦目。
萧玄毅接过来,草草地展开。
上面的用词古雅,格式讲究,看起来就是一份寻常的财产支取契书。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只看到“……楚王萧玄毅,因王府公干,需向王妃翦媛媛支取……”“……首笔款项,五万两白银……”等字眼。
他哪里知道,这份由小橘这位市场营销学高材生口述、再由翦媛媛这位古代学霸润色的协议里,字里行间埋藏着多少现代商业合同的“天坑”。
什么“资金需专款专用,后续款项将根据前期资金使用效益进行审计评估后分期拨付”;
什么“王妃一方拥有对资金流向的最终解释权与核查权”;
什么“若资金用途与协议不符,王妃有权单方面中止协议,并要求即刻归还所有款项及按同期钱庄最高利息追加罚金”。
这些概念,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古代王爷来说,完全是知识盲区。
在他眼里,这通篇不过是翦媛媛故作姿态的废话。
“行了!”
他看不下去,也不想再看,将文书往石桌上一拍,一把夺过小橘递来的毛笔,蘸饱了墨,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他将笔一扔,颇有气势地说道:“现在,可以给钱了吧?”
“当然。”
翦媛媛示意小橘去取了五万两的银票,双手奉上。
萧玄毅一把抓过银票,看也没再看翦媛媛一眼,转身便迫不及待地大步离去。
他觉得自己赢了。
他用绝对的权威,再一次碾压了翦媛媛那点可笑的、试图反抗的小心思。
看着他自以为得计的背影,翦媛媛缓缓拾起石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协议。
她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签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这份协议,不是枷锁。
而是她为萧玄毅亲手打造的、通往地狱的经济快车道。
她转过头,看向一脸兴奋、正对她疯狂比着“666”手势的小橘,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即将开战的凛冽。
“去。”
“把王府管家和所有账本,都给我‘请’过来。”
“是时候,查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