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最大的动荡,不是枪响的那一刻,而是尚未交接时的每一个眼神。”
市组织部的正式文件下达后,郑一鸣带着未办完的交接手续离开了南阳县。县委书记的位置,出现了短暂空窗。
此时的张万霖,名义上仍是“主持县委办全面工作”的副主任,却被临时划入了书记办公室的“联络窗口”——这意味着,他将处理一部分书记层级的过渡事务。
张心知肚明,这既不是奖励,也不是信任,而是一种“高压观察期”。
市里并未马上宣布新书记是谁,只是下发了临时主持通知:
由县委副书记王继堂,代主持县委全面工作,待市委另有安排。
王继堂如愿以偿“登台”,却又知道:这台子,恐怕“立不久”。
但他不是那种轻易就认命的人。
不到三天时间,王继堂在“临时主持”位置上动了两步棋:
1.召开一次“基层调研成果分享会”,邀请了全县乡镇书记和各口单位一把手。会议虽名为“工作座谈”,实则是他试图重新梳理县内“话语权分布”。
2.**提议重启“东片区开发规划”**的“第二版方案”,以“吸纳更多基层意见”为名,把之前张主导的成果“部分搁置”。
“张万霖的牌,不能让他打顺了。”这是王继堂在小范围内的原话。
与此同时,一份来自市委办公厅的信息悄然传出:
“新任县委书记人选己定,由市纪委副书记裴尚明下派,履职前将进行一次全面调研。”
张听到这个消息时,正从县人武部回来。那个雨天傍晚,他站在政府后院小亭里,冷不丁想起郑一鸣在离任前留给他的一句话:
“小张啊,书记不是你争来的,是上面觉得你‘能消化得了风险’的时候才会给你。你现在不是靠近了,而是暴露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新书记裴尚明的履新,既是接班,也是“入场试炼”。
不到五日,王继堂主持了一次县委常委会议。
名义上是“研讨基层调研整改落实意见”,实则是要在新书记到来前**“确立过渡领导威信”**。
张万霖原本不应出席,但市里来电要求“调研工作主笔者”必须列席汇报,王继堂也不得不答应。
会议刚开始,王继堂就面带微笑发言:
“各位同志,新书记到任前,我们要主动作为,不等不靠,展现出我们南阳县领导班子的精气神!”
这话虽正,但下一句就露出锋芒:
“比如东片区规划,前期方案确实推动快,但是否太集中于调研而缺乏群众声音?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架构,由我们班子成员更集体参与?”
明眼人都听得出:王继堂要借机削张万霖的“单人成绩”,改成“集体战果”。
张没有急于反驳,只是沉稳地说:
“我完全同意加强集体协作的做法。我的建议是,新书记到任前,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片区改进小组’,我可以做执行秘书,听从常委会调度。”
一句话,巧妙挪走了“权力聚焦”的嫌疑,反倒让自己显得“谦逊、愿为人下”。
林志光(纪委书记)轻咳了一声,带头点头:“可以,张同志负责过一期,经验确实有。”
常委会就这样结束了。
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不是一次讨论,而是一次静默的比拼,王继堂想动手,张万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张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久,秘书送来一份匿名信访材料。
开头写得颇为阴阳怪气:
“张万霖在调研东片区期间,疑似接受两家施工企业‘宴请’,并有工作人员以其名义对基层指手画脚。望组织彻查。”
张皱了眉,这件事——看似空穴来风,实则早有苗头。
这两家施工企业他确实接触过,但都未首接处理过事务,只是调研中提出一些建议。
他随即联系林志光,林书记听完材料后淡淡道:
“这不是查你,这是给新书记看你的‘操作风险系数’。”
张点头,沉默良久,只问了一句:“你觉得是王继堂的手?”
林志光没有正面回答,只道:
“也可能是另一些人想让你和他两败俱伤。”
此时,县里各种传言己经满天飞:
?“张万霖马上升正处”;
?“王继堂要退居二线”;
?“市里要派纪委的人接任书记,整顿一下南阳县风气”。
而在办公室内部,某些人己经开始“两头下注”。
赵澜(副主任)最近行事愈发小心,连汇报材料都学会“抄送副县长、纪委、组织部”三个口子。
张则将自己完全放进工作状态,继续推进“片区改进小组”筹备,逐步建立跨部门调度机制。
就在他一边写方案一边协调会议时,林志光突然带来一句话:
“新书记,下周来。”
张没问具体时间,只点头:“知道了。”
然后,他缓缓地把桌上的笔摆正,像是准备迎接一场风暴。
临近午夜,张准备离开时,赵澜敲门。
“张主任,有个事我犹豫要不要说。”
张抬头:“说。”
赵澜低声道:
“王继堂今晚让人找我谈了一次话,问了‘你和张处得怎么样’,我只是应付过去了……您要小心。”
张沉默了两秒,只轻轻说了一句:
“你做得对。官场不是讲忠诚的地方,是讲平衡。”
说完,他关了灯,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