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夜烬
永宁三年的冬天,雪花如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飘落。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刺骨。
锦瑟蜷缩在朱雀桥的洞下,借着瓦缝漏下的月光,观察着西周的情况。
远处传来铜铃声,清脆而悠远。
她不禁往破絮堆里又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藏的更深。
左肩上渗出的殷红的鲜血,在粗糙的麻布上晕染出如暗夜之花般的暗色花纹。
三日前,一群黑衣人如恶鬼般屠尽镖局,她只能借着暴雨滚落山崖,才侥幸捡回半条小命。
"要活的。"
玄色锦靴踏碎薄冰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
锦瑟屏住呼吸,紧紧攥住半截断箭,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武器。
在即将被发现时,微弱的月光忽然被遮住,她抬头望去,一柄青竹伞如遮天蔽日的乌云,伞下的青年身着银狐氅,衣领镶着玄貂毛,眉眼却比檐角的冰棱更冷,宛如寒冬里的冰雪。
"会杀人么?"
锦瑟怔怔地望着他腰间的羊脂玉佩,那上面雕着的螭纹,与父亲遗物上的一模一样。
雪簌簌地飘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音响,仿佛一场无声的葬礼。
青年的指尖夹着金叶子,在她眼前晃出碎金般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跟我走,给你一个避港湾。"
次日,镇北王府多了一个哑女暗卫。
萧景珩亲自教授她剑法,如春风化雨般滋润着她的心田;
他教她识文断字,如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首到有一天锦瑟跪在书房外,将染血的半枚玉佩捧过头顶,如同捧着自己的生命:"求王爷赐名。"
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风中的残烛。
萧景珩的笔锋一顿,浓墨在"影"字上晕开,仿佛一朵盛开的墨花。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想起初见时这丫头攥着断箭的眼神,如饿狼般凶狠,又似幼狼般迷茫,那是在雪地里觅食的眼神。
"暗影。从今往后,你是本王的专属暗卫影”。
在王府的日子里是锦瑟最自在,最幸福的时刻。她和萧璟洐的甜蜜日常在那枚玉佩出现后,面目全非,消失不见。
檐角铜铃在朔风中发出碎玉般的哀鸣,锦瑟跪着的飞檐下正对着喜堂。
三十六盏朱雀衔珠灯将萧景珩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他执起苏婉柔的手穿过万字不到头锦毯,蟒袍广袖掠过鎏金缠枝烛台,晃得锦瑟眼底生疼。
腰间环绕着的半枚螭纹玉佩突然发烫,这温度让她想起那一夜。
萧景珩用剑尖挑开她浸血的衣襟,药膏抹在锁骨时,玉佩正贴在心跳的位置。
如今那里残留着昨夜他指尖的温度——他抚过她散落的青丝,却在她试图抓住袖角时抽身离去。
东南角门的刺客共有三人,皆是金吾卫制式轻甲。
锦瑟射出燕尾镖时嗅到一丝异香,像极了当年镖局血夜弥漫的曼陀罗味。
领头者袖中寒光乍现,她凌空翻身避开淬毒银针,却在斩断对方面罩时瞳孔骤缩。
少年左耳垂缺了月牙状一块,正是那年阿衡爬树摔落留下的疤。
他刺来的匕首镶着孔雀石,与她怀中那柄母亲遗物一模一样。
"阿衡!"锦瑟的惊呼混着血腥气卡在喉间,软剑慌忙撤力,剑锋擦过他脖颈时削落一截红绳——坠着的长命锁刻着"衡"字,锁芯还嵌着她当年塞进的桂花糖。
年幼的阿衡在镖局后院举着木剑嚷嚷:
"阿姐嫁人时我要在喜轿前撒一百斤桂花糖!"
此刻他眼中却只剩癫狂的杀意,锦瑟这才发现他瞳仁边缘泛着诡异的靛蓝,那是影阁"提线奴"中蛊后的特征。
金错刀劈开她袖中暗藏的毒蒺藜时,萧景珩的声音裹挟内力传来:
"留活口。"
这句话本该是对她说的,可当她的剑为护阿衡偏了三分,萧景珩的刀却精准刺向她心口。
错身瞬间,她看见他唇上沾着合卺酒,那抹胭脂红比她肩头绽开的血花更刺目。
阿衡的匕首捅入她腰腹时,镶在柄上的孔雀石突然开裂,露出里面暗藏的冰髓。
剧毒触到她体内蛰伏十年的蛊虫,瞬间化作千根冰针刺向心脉。
锦瑟踉跄着扯落阿衡的蒙面巾,用最后气力将他推向角门外的狗洞——那里埋着她今晨偷埋的霹雳弹。
喜帕下的苏婉柔突然掀开盖头,腕间翡翠镯磕在合欢枕上。
这个暗号让潜伏在梁上的影卫扣动机关,本该射向萧景珩的弩箭却全数没入锦瑟后背。
没人注意到新娘袖中滑落的瓷瓶,那是解毒的"鹤顶丹",此刻滚进血泊,被匆匆赶来的喜娘踩得粉碎。
锦瑟仰面倒在堆满聘礼的沉香木箱上,描金喜字在血色中晕成残阳。
她最后听见的,是阿衡逃出角门时踩碎琉璃瓦的声响,像极了那年雨夜,她背着他逃命时踏碎的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