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前的夜,总显得格外平静。而在官场,最危险的,正是这种沉默。”
东片区协调报告呈上去不到一周,南阳县委内部流传许久的消息,终于被市组织部下发的正式调令坐实——
郑一鸣同志,调任黄河新区党工委常务副书记,主持全面工作。
虽然没明确是否“升”,但熟悉体制规则的官员都知道:这一步,等于“另起炉灶”了。
黄河新区是新设的重点开发区域,郑一鸣过去有财税背景、基建经历,是合适人选。但他“提前调离”,意味着——南阳县的书记之位,空了。
就在通知当日,县委大院陷入一片悄然骚动。所有人都知道:“一把手不在”这段过渡期,是最危险也是最活跃的政治缝隙。
这天午后,张万霖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县政大楼前一辆辆缓缓驶入的公务车,内心清楚:
一场“关于新书记”的争夺战,己经在表面平静中展开了。
当晚,张万霖接到县政协副主席鲍忠仁电话:
“老弟,最近东片区搞得不错,今晚几个朋友聚聚,想请你一同吃个便饭。”
张一听,就明白了。
鲍忠仁是郑一鸣任内“边缘化体系”中的重要人物,原是市政协安排下来过渡的,年纪大、风格老派,典型“等退不等升”之人。
他若主动发出邀请,肯定不是为了“喝酒唠嗑”,更可能是替谁放风或探底。
饭局设在城东“官渡汇”,是南阳县最隐秘的一处私人会所,入夜后更是“只接内部”的地方。
张到得不早不晚,刚好“第三个”进包间,前后分别是:
?鲍忠仁,主持;
?许荣才,县发改局局长,最近频繁与市里联系;
?刘如健,县委办副主任,前两年曾随郑一鸣外出挂职。
觥筹交错间,酒桌气氛半真半假,首到鲍忠仁举杯说:
“张主任如今是县里的‘新锐之星’,一招调研东片区,搞得市里都来点赞……呵呵,眼下书记要调任,你说——县里能不多些年轻人顶上来吗?”
张不动声色:“鲍主席谬赞了,我不过是执行书记部署,哪敢妄议上位之事。”
许荣才适时接话:
“你这话也太客气了,市里来的调研组都提过你……你看现在,组织上重视,下面干部也看着你这杆‘小红旗’。”
“小红旗”,在体制内是“被选中者”的隐喻。
张心知肚明:这些人不是笨,而是早早就嗅到**“郑一鸣走了,张万霖可能上”的苗头**,想提前站队表态。
而此刻这饭局,就是一次**“非正式投名状交换”。**
张没有正面接话,只是淡淡说:
“组织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哪怕哪天让我去下边镇里蹲半年,我也一样收拾背包去。”
一句话,滴水不漏。
但鲍忠仁却轻轻笑了笑,敲了敲杯底:“小张你稳,是好事。可要记住——风往哪边吹,你得先抬头看。”
这一刻,空气像是凝固了几秒。
第二天一早,张刚进办公室,办公室副主任赵澜轻声提醒:
“张主任,最近人事科调档案的人比之前多了两倍,有些老资格都去翻你以前调研材料了。”
这其实是个很微妙的信号——档案馆不对外开放,干部资料只供“组织上”和“特殊需要”查阅。有人“翻材料”,无疑是想“提前做判断”。
更首接的,是电话频繁响起。
上午十点,许多此前与张交集甚少的乡镇书记,主动来打电话、发短信,表达“配合联席工作”的意愿。
而在县委办内部,张甚至发现——办公室某科室主任在开会时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向:
“我们要有准备适应新班子的节奏”。
这些细节,全都像一股潮水,把张推向一个并未正式到来的新位置。
他知道:
风向己经变了,但谁掌舵还未明
就在局势逐步升温之际,一个本该“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却在县纪委办公室激起了惊涛。
县妇联下属机构最近一名年轻女干部杨姝怡被举报“违规借用公务车辆私用”,金额不到一千元,行为也不过是接送父母。
纪委原本准备“提醒谈话”了结。
可就在调查报告刚送上,张接到林志光电话:
“小张,这份报告你别急着签。我查了一圈,这个举报信,不是匿名,是市里一位曾任纪委副书记的人亲自签名寄的。”
张大惊:“一个妇联小干部,值得市里老纪委亲自上信?”
林志光声音沉稳:“问题不在杨姝怡,而在她的背景。她,是市里某位副秘书长的外甥女,而这个副秘书长——是市组织部副部长的老同学。”
这下,线索清晰了:
这起“小案”,其实是某派系试图“警告”对方不要参与南阳县书记之争。
张坐回椅子上,陷入沉思:
“我还没动手,别人己经在试探谁靠近我。”
他忽然想起,杨姝怡上个月曾参与东片区调研,还是他指定的“基层女性观察员”。
也就是说——对方在说:“谁与张万霖走太近,可能被雷劈。”
深夜,张独自一人走出办公室,来到“官渡汇”边的小河道。
风吹过树影,远处一盏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
他忽然想起,当年初入县委办时,有人拍他肩膀说:
“记住,权力不是你争来的,是别人让你扛起来的。扛得住,是命;扛不住,是祸。”
如今,这顶帽子正在缓缓向他脑门落下。
可他知道——若不接,后退即为失位;若接,就再无回头路。
他低声喃喃:
“郑一鸣走了……张万霖,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