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捧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雀跃地敲打:
[艺术系陆然]:你好呀Alex学长!听林牧砚说你喜欢印象派?(?????)? 我刚好收藏了几本莫奈的画册可以借你参考~
对方回复得很快,消息提示音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
[Alex Lin]:那太好了(笑)其实我连颜料都不太会挑……上次把钴蓝和群青混在一起,被画廊老板笑了半天。
[艺术系陆然]:没关系,慢慢来,画画真的很简单的哦。
陆然偷笑着把手机屏转向贺宁瑞,贺宁瑞瞥见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促狭地眨眨眼:“看来某人要当小老师了?”
林牧砚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贺宁瑞的素描本,闻言抬起头,目光扫过陆然通红的脸颊:“提醒你,他现在装得人模人样……”
话音未落,陆然突然倒吸一口凉气——Alex刚更新的朋友圈里,混血男人西装革履站在金融大厦前,配文却是“今天领带又系反了QAQ”。
“我去,这反差感,着实被他拿捏了。”陆然震惊。
食堂阿姨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一百零七号在吗,可以取餐了…”
“到我们了,我去取餐。”林牧砚晃了晃手中的小票,朝两人示意道。他起身时,木质座椅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等等,我帮你一起拿。”陆然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三两步跟了上去。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掀动了桌面上散落的几张餐巾纸。
餐盘落在桌面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哇,真香!”贺宁瑞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撑着桌面向前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那碗泛着油光的金黄色鸡汤。蒸腾的热气在他面前缥缈。
林牧砚修长的手指握着瓷碗,将盛好的米饭轻轻推到贺宁瑞面前:“趁热吃。”他又舀了一碗鸡汤,细心地搁在桌角晾着,汤面上漂浮的枸杞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陆然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回来时,衣袖己经挽到了手肘处。他利落地将几碟小菜排开,糖醋排骨的酱汁在盘边溅出几个深色的圆点。“赶紧的,”他拉开椅子坐下,“再磨蹭午休时间就该结束了。”
三双筷子几乎同时伸向了不同的菜肴。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这一角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餐具偶尔相碰的清脆声响。
吃完饭时,指针己经指向一点半,距离下午上课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时间还够,要不要去我那儿睡个午觉?”林牧砚推着贺宁瑞的轮椅慢慢踱出食堂,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好啊,宿舍的床太小了,翻个身都怕掉下去。”贺宁瑞仰起脸,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回答得干脆利落,眼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唉,见色忘义啊~”陆然故意拖长音调,撇着嘴做了个夸张的伤心表情。他倒退着走了两步,朝他们挥挥手:“那我先回宿舍了,下午教室见。”
“下午见。”贺宁瑞笑着冲他摆手,轮椅在林牧砚的推动下平稳地转向校门方向。
林牧砚在校外的公寓就在正门对面,那栋红砖外墙的学区楼,从校门口走过去只要五分钟,既不会在路上耗费太多体力,又足够避开宿舍的嘈杂。
“这里离学校真近,以后都不用提前一小时起床赶路了,多睡半小时都来得及。”贺宁瑞转动轮椅在客厅里转了个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米色的地砖上,映出一室明亮。温柔的风从半开的阳台门溜进来,轻轻掀起窗帘一角。
林牧砚在他面前单膝蹲下,视线与他平齐:“喜欢吗?”他的指尖轻轻掠过贺宁瑞的鼻梁,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没等回答,便熟练地托住对方的膝弯和后背,将人稳稳抱起。
主卧的床垫是特意挑选的,不软不硬刚刚好。林牧砚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自己则侧卧在旁边,手臂虚虚环在贺宁瑞腰间。“睡会儿吧,”他低声说,“放学回来再带你慢慢参观。”
贺宁瑞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阳光在两人交叠的衣褶间流淌,将这一刻的安宁无限拉长。
两点十分,林牧砚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窗帘缝隙间漏进的阳光在贺宁瑞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他低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温热的掌心抚过对方的脸颊:“该起床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贺宁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睫毛在林牧砚掌心轻轻扫过。他眨了眨眼,任由对方将他扶回轮椅,突然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腿:“诶,好像没那么疼了,我总觉得这腿快好了。”
林牧砚闻言立即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只裹着石膏的腿。
他指腹在脚踝处轻轻按压,抬头时眼里带着掩不住的期待:“后天就是复查日,如果陈医生说恢复得好…”话说到一半又抿住唇,像是怕说太多会惊扰了什么似的,只是轻轻将贺宁瑞的裤脚整理好,“到时候就能开始复健了。”
上课前五分钟,林牧砚推着贺宁瑞的轮椅准时停在了美术教室门口。他弯腰替贺宁瑞整理好画具,又确认了水杯的位置,才低声嘱咐:“放学就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上课铃己经响起,他不得不快步跑向楼梯间——这次运气不错,他的经济学课程就在楼上的305教室,总算不用像早上那样横穿整个校园。
素描课的王教授正站在教室中央调试石膏像的角度。这位两鬓斑白的老教授看见贺宁瑞进来,和蔼地点点头,特意将画架位置调整到轮椅方便操作的高度。
阳光透过北窗洒在静物台上,大卫石膏像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立体。
“不要急着下笔,”王教授踱步到贺宁瑞身后,声音温和,“先观察光影的变化。”贺宁瑞捏着炭笔的手指顿了顿,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石膏像的明暗交界线。
炭条在素描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时间在这专注的描绘中悄然流逝,等他再次抬头时,窗外的阳光己经西斜,两个小时的课程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陆然说一会儿有事,就提前走了,走时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贺宁瑞懒得打趣他,专心致志画他的画。
贺宁瑞的炭笔在纸上游走,正要补上最后一处阴影时,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熟悉的雪松香气。
他微微偏头,余光瞥见林牧砚不知何时己经坐在了他身后的空位上,正单手支着下巴,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画纸上。
“别动。”林牧砚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托住他执笔的手腕,“这里的过渡可以再柔和些。”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贺宁瑞感觉自己的耳尖微微发烫。他顺着林牧砚的指引调整笔触,炭粉在纸上晕开更细腻的层次。
“好了。”林牧砚满意地松开手,顺手将他耳畔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王教授刚才说,你这幅是今天课上最好的作业。”
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收拾东西吧,带你去吃校门口新开的那家甜品店。”
“你什么时候学的素描啊?我居然都不知道。”贺宁瑞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牧砚,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放在从前,他肯定要撇着嘴嘟囔几句“就你厉害”,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甜滋滋的暖流——这样优秀的人,是他的。
林牧砚正弯腰帮他收拾画具,闻言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小时候学过一点。”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更何况,这两年我没少往这儿跑,耳濡目染的,总能学会一些。
“所以你是全能的咯?”贺宁瑞故意拖长音调,却在林牧砚转身的瞬间悄悄红了耳尖。他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幸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