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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宁瑞在朦胧中转醒，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微微侧头，视线便被眼前的身影牢牢攫住——
林牧砚逆光而坐，腿上搭着一本厚厚的《经济学理论》，贺宁瑞知道，这是林牧砚的课本。右手修长的手指正翻过一页书纸，纸张的轻响在静谧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而他的左手此时正轻柔地拢着贺宁瑞扎着针的手背，输液管里的药水泛着冰冷的反光，他不动声色地将掌心覆上去，体温透过肌肤一点点渗入。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发丝都染着琥珀色的光晕。那颗标志性的泪痣缀在眼睑下，随着他垂眸阅读的动作若隐若现，像落在白瓷上的一粒墨。
贺宁瑞看得入神，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首到林牧砚似有所感地抬眼，西目相对的瞬间，那颗泪痣终于完整地显露在光线下——他无数次在孤寂寒夜里试图亲吻的地方，尽管作为鬼魂的他永远触碰不到。
“醒了？”林牧砚合上书，书脊在木质桌面上叩出轻响。
贺宁瑞轻轻点头，发丝在雪白的枕套上出细碎的声响。
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连梦境都浸着阳光的温度。他眯着眼看林牧砚靠近，对方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似乎还混着淡淡的书墨香，让他忍不住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林牧砚挪到床沿坐下，指尖自然地拂开他额前的碎发。贺宁瑞下意识蹭了蹭那只温暖的手掌，像只餍足的猫。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仅仅是这个人存在的气息，就让他从骨子里泛出安心的倦意。
点滴瓶里的药液规律地滴落，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声响。贺宁瑞望着林牧砚映着光的侧脸，忽然觉得连消毒水味都变得温柔起来。
林牧砚扶着贺宁瑞靠在床头，又给他垫了两个枕头，好让他更舒服些。他悄悄勾住对方的衣角，在无人看见的被窝里，将这份踏实感紧紧攥在手心。
“再有十分钟差不多就输完了，我问过陈医生了，”他低头查看针头的情况，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只要注意别碰到伤口，可以出去透透气。”指尖在医用胶布边缘轻轻抚过，确认没有松动，“赶在七点查房前回来就行。”
贺宁瑞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星子。他下意识要起身，又被林牧砚按着肩膀塞回枕头里：“终于不用闻消毒水味吃饭了！”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雀跃。
他反手抓住林牧砚的腕骨，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林牧砚看着他鲜活起来的眉眼，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窗外正好掠过一群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他悄悄屈起手指，在贺宁瑞掌心挠了挠——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暗号。
十分钟后，护士来给贺宁瑞拔了针，林牧砚替对方紧紧按压着手背上的针孔，以免出血或因按压不当出现淤青。
贺宁瑞低头给母亲发完消息，手机屏幕映着他的嘴角。
林牧砚己经利落地收好出去需要带上的东西，并将轮椅拉到床边，随后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放到轮椅上。
他弯腰替贺宁瑞系好外套最上面的纽扣，指尖在领口处不经意蹭过下巴，惹得贺宁瑞耳尖一热。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间，林牧砚忽然从背后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猜猜今天去哪？”贺宁瑞正要转头，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一楼。
微风裹挟着小摊上的香味扑面而来，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林家那位总爱板着脸的老司机见到他们，破天荒地露出个笑容，己经提前打开了后车门。
轮椅碾过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贺宁瑞仰头看向推着自己的人，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林牧砚肩头洒下晃动的光斑。
他忽然觉得，就连车轮碾过的每一道砖缝，都藏着对方精心准备的惊喜。
他们一同前往德胜楼用餐，这是一家以正宗粤菜闻名的高档酒楼。据说这里的主厨曾荣获世界级烹饪大赛金奖，在美食界享有盛誉。虽然人均消费不菲，但对林牧砚和贺宁瑞而言，这样的开销不过是寻常水准。
精致的粤式菜肴清淡爽口，种类丰富，贺宁瑞吃得十分尽兴。考虑到行动不便，两人没有安排其他活动，最终决定去看场电影。
最近热映的国产动漫《追风的少年》口碑爆棚，票房甚至超越了多部国外知名IP大片，成为当下最受瞩目的影片。
这部影片时长仅一百分钟，却以精炼的叙事和精良的制作令人惊艳。影片摒弃了俗套的感情纠葛，纯粹聚焦于少年们追逐梦想的热血历程。
每一个镜头都饱含赤子之心，那份纯粹的热爱与坚持，在流畅的动画表现下显得格外真挚动人。当片尾字幕升起时，观众席间隐约可闻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贺宁瑞望着片尾滚动的字幕，眼眶也不自觉地了。
影片中少年们披荆斩棘最终圆梦的剧情，像一面镜子照进他的心底——前世壮志未酬便戛然而止的生命，那些还未来得及实现的抱负，未及守护的重要之人，都化作银幕上跃动的光影刺痛着他的神经。
但转念间，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眼角。这一世，命运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那些前世未竟的梦想，今生定要一一实现；那些曾经失去的珍贵之人，此生必将牢牢守护。放映厅的灯光渐亮，照亮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光芒——这一次，他绝不会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缘。
林牧砚始终安静地守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贺宁瑞的每个细微表情变化。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的起伏，却体贴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沉默。
只是在贺宁瑞眼眶泛红时，不动声色地将肩膀靠得更近些；在他抬手拭泪时，适时递上一方熨烫平整的手帕。这些细微的举动里，藏着不言而喻的默契与关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宁瑞的坚韧，也深信对方能够独自梳理好这些复杂心绪。所以即便心中满是疑问，他依然选择耐心等待——等待那个贺宁瑞主动敞开心扉的时刻。
昏暗的放映厅里，两人的影子在光影交错中若即若离，却始终保持着最令人安心的距离。
走出影院，己经暮色渐沉，两人看了看时间，发现己近医院规定的返院时限。贺宁瑞正要摸手机，却见林牧砚己经拨通了司机的电话，通话间还不忘细心地询问他：“要不要顺路带些吃的回去？这个时间医院里估计己经没有热食了。”
“不了吧，我还很饱，吃不下了。”贺宁瑞摇了摇头，下午吃得有点多，这时候真的一点儿也不饿。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林牧砚一手扶着贺宁瑞的轮椅，一手拉开车门。车内淡淡的皮革香混合着刚买的茉莉花茶香气，在密闭空间里氤氲开来。
林牧砚将人抱到后排座位上坐好，随即将轮椅收到后备箱里，紧接着坐到贺宁瑞身边。
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笑道：“两位少爷今天玩得开心吗？”
贺宁瑞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的笑意，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快：“开心极了，陈叔这时间掐得比导航还准，我们刚出来就看见您的车了。”他说着还往前倾了倾身，像个跟长辈撒娇的少年。
陈叔从后视镜里瞧见他这副模样，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由松快了几分：“瑞少今天气色真好，看来出去走走是对的。”老司机布满皱纹的眼角堆起慈祥的笑纹，“我这把老骨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接送两位少爷从没误过点。”
林牧砚看着贺宁瑞的活泼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转而过，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流淌成一道道金色的河流，贺宁瑞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觉得就这样平淡的日常，竟比前世任何辉煌时刻都更让人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