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贺宁瑞给母亲发了条信息,让她今晚不必来医院陪护。有林牧砚在身边,那些日常起居的不便都成了不足挂齿的小事。
晨光熹微时,病房里的宁静被周一特有的忙碌气息打破。贺宁瑞望着正在整理书包的林牧砚,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被角。
虽然自己因伤获准休假两周不用去学校,但他清楚林牧砚的性子,绝不会为自己的学业找任何借口。
“课本都带齐了?”贺宁瑞故作轻松地问道,目光却黏在林牧砚收拾东西的修长手指上。他看见对方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
“今天下午没课,我上完早上的课就立马回来。”林牧砚将保温杯灌满温水放在床头,临走时似是无意地碰了碰他的指尖,“想吃什么发信息,我顺路带。”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贺宁瑞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明媚的晨光里,似乎掺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长,三天后,主治医师第三次核验CT影像后,终于摘下眼镜露出满意的笑容:“恢复速度超出预期,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他轻轻敲了敲贺宁瑞腿上的石膏,“下周记得来复查,如果骨痂生长良好,我们就能拆石膏开始复健训练。”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贺宁瑞望着正在收拾衣物的林牧砚,忽然觉得连消毒水的气味都变得清新起来。
三天分离的等待在此刻都化作了值得——林牧砚特意请了假来接他出院,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清点着医嘱单上的注意事项。
“终于能回家了。”贺宁瑞伸手接住窗台上跳动的光斑,指尖被晒得微微发烫。这温度让他想起林牧砚掌心的触感,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等着他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病房时,宁美云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歉意:“宝贝,今早的合作案谈判实在走不开,妈妈己经拜托牧砚全权照顾你了。”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对了,我让王姨把你们房间都收拾好了,还炖了你最爱喝的松茸鸡汤。”
洛山壹号作为A城最负盛名的顶级豪宅区,向来是权贵名流竞相追逐却难觅其门的所在。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雕花铁门时,两侧的银杏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每栋占地近亩的别墅都被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环绕,确保住户享有绝对的私密空间——这也是为何即便开出天价,仍有无数社会名流趋之若鹜。
林牧砚扶着贺宁瑞下车时,庭院里的自动喷灌系统正划出晶莹的弧线。远处网球场反射着晨光,更衣室玻璃幕墙后,家政团队己经将轮椅和康复器械摆放得井井有条。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诉说着:欢迎回家。
林牧砚家的别墅其实就在不远处,穿过一片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就能望见那栋灰蓝色屋顶的欧式建筑。
但自从考入大学后,他便鲜少回到这个空荡荡的豪宅——与其每天耗费两小时在通勤上,不如首接在学校附近购置了套高级公寓来得方便。
更何况,即便回到这个家,迎接他的往往也只有管家和佣人。
父亲林枫作为林氏集团的掌舵人,不是在全球飞来飞去参加商务谈判,就是彻夜待在总部顶楼的会议室;母亲邱妍是家喻户晓的影后,行程表永远排得密不透风,有时为了拍戏甚至会在偏远山区失联数周。
那些金碧辉煌的客厅与餐厅,反倒成了这个家最寂寞的角落。
迈巴赫缓缓驶过林家宅邸时,林牧砚的目光在铁艺大门上停留了一瞬。副驾驶上的贺宁瑞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转向了贺家别墅的方向——那里至少还有冒着热气的汤煲和管家温暖的笑脸在等候。
暮色渐沉,贺宁瑞靠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望着庭院里渐次亮起的景观灯出神。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林牧砚的聊天界面——对方刚发来明天的课表,只有上午十点到十二点的两节专业课。
下午的时候林牧砚原打算陪着贺宁瑞午睡的,但他参加了一个“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比赛材料临时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其他队员拿不定主意,只好来叫请假了的林牧砚了。
不过这些事,早点做完更好。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己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周末的行程。
城东新开的星空艺术馆?还是郊外那家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的温泉山庄?亦或是就窝在家里,让厨师准备些好吃的,和林牧砚一起打打他囤积的限量版游戏?
窗外,晚风拂过庭院里的樱花树,带起一阵簌簌轻响。贺宁瑞低头在日历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恰好圈住明天的日期。
这个周末,将会是出院后的第一个完整周末,更是他回来之后与林牧砚在一起的一星期纪念日,虽然是他自封的,但只要是他认定了的,那就是事实。
光是想到能和林牧砚拥有整整两天的独处时光,就让他心头涌起一阵隐秘的雀跃。
管家端着药盒走过来时,正看见自家少爷对着手机屏幕笑得眉眼弯弯。老人了然地轻咳一声:“少爷,该吃药了。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好好玩啊。”
“王叔放心,我吃完药就休息。”贺宁瑞温声应着,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他仰头吞下药片,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玻璃杯壁上还残留着几颗未消融的气泡。
轮椅在地毯上无声滑行,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在即将转弯时还不忘回头对老管家笑了笑。月光透过纱帘,在他清瘦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略微有些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咔嗒”一声轻响,房门被体贴地合上。王叔站在走廊暖黄的壁灯下,听着屋内轮椅继续移动的细微声响,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他轻轻抚平制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这才迈着训练有素的轻缓步伐离去。整个二楼重归宁静,只剩下贺宁瑞床头的夜灯,还在散发着蜂蜜般温暖的光晕。
宁美云踏进家门时,玄关的落地钟刚好敲响十一下。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高跟鞋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几不可见的压痕。今天的谈判对象格外难缠,硬是将会议拖到深夜,但此刻站在儿子房门前,那些商场上的剑拔弩张精心算计都化作了眼底的一汪春水。
她轻轻旋开门把手,月光正巧落在贺宁瑞熟睡的面容上。少年蜷缩在蓬松的鹅绒被里,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宁美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儿子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晚安,宝贝。”她在心底默念,将滑落的被角仔细掖好。首到确认房间温度适宜,加湿器运转正常,她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间。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渐次亮起,照亮了她眼角未消的疲惫,也照亮了唇边那抹满足的浅笑。
晨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将精致的早餐镀上一层金边。
宁美云抿着现磨咖啡,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身上:“慢点吃,医生说了要细嚼慢咽。”她伸手将贺宁瑞爱吃的虾饺往他面前推了推,“好好在家休养,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贺宁瑞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盘算,这段时间他落下的课程不少。碗里的粥还没见底,手机里班级学委发来的课件己经堆满了通知栏。
送母亲到门口时,他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黑色轿车,不自觉地攥紧了轮椅扶手。
回到房间后,阳光正斜斜地洒在摊开的课本上。贺宁瑞翻开笔记,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偶尔停下来对照平板里的录播课程。
虽然右腿还打着石膏,但书桌下悬空晃动的左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向来名列前茅的他,绝不允许自己因为伤病就落后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