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又修书一封,连带着给越晏的端午香包一同寄去了京城。
收到信的越晏正准备去东宫,今日要给梁昭讲经义。
收了信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倒被香包吸引了注意。
一路颠簸来的,香味散得差不多了。
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艾草香,别的倒闻不出什么来了。
这样算来,差不多正是端午前后寄来的。
他又垂目仔细看香包的纹样。
莲花样式的。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小遥京含含糊糊念出这句诗时,越晏正给她找换的衣裳。
下午时候,他还在书房里看梁昭的课业,一条鱼就从窗外跳了进来。
活蹦乱跳的,还满满沾着水,几乎要将纸张打坏了。
鱼?
哪里来的鱼?
没一会儿,一颗脑袋就出现在窗外。
是遥京。
她眨着眼:“哥哥,喜欢吗?”
越晏将鱼从纸上抱起,走到窗边,“你啊……”
他戳了戳她的额头,看了看手中就要断气的胖鱼。
遥京期待地看向他,鱼也翻着死鱼眼看他。
他失笑。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得他一席话,遥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因为去捞鱼而打湿了的鞋袜。
“那哥哥你就不要生气了哦。”
屁股上还有摔地里的泥印子。
好家伙。
越晏也顾不得鱼不鱼的了,抱起她就带她去换衣裳。
“从哪里听来的诗?”
“今天抓鱼的时候听到的,他们羞羞脸,在荷叶后面……”
越晏如遭雷劈。
越晏捂住她的嘴。
“这些不知时的!”
天地是人之本家,又不是独你一家,竟如此不知耻!还真以天为帘地为席了!
遥京看着哥哥生气,连耳朵也变红了。
遥京捏了捏他的耳朵,红红的,还热热的。
“可他们也没做什么啊,就和我们现在这样。”
遥京看见他们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她只是刚好在他们身后逮鱼才无意看见的。
就和她和越晏这样,离得很近,在说悄悄话。
然后她一打窝,一大片水花飞起,抱住一条鱼的同时听见后面尖细的女声:“呀——有人在!”
藏在荷叶里的鸥鹭纷纷飞起,遥京抓到了鱼就要走了,身后原本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就要上来追她。
其实主要是那个男子要来抓她,女子早羞得躲起来了。
可惜,没她灵活,她在河边淤泥里只摔了一个屁股墩,男子不知摔了几个,最后她都跑到家了也没让他碰到自己一下。
越晏头疼。
“下次不要一个人去荷塘边了,今天不是和上次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了吗?怎么最后一个人去了抓鱼。”
说到这,遥京扁扁嘴,“都怪你。”
“怪我?”
“她们都不是真心要和我做朋友的,时不时便来问我你得不得空,能否出来饮茶。”
“你怎么说的?”
“不得空不得空,谁来都不得空!”
越晏盈盈一笑,遥京看他的神色却怕了,拽了拽他的衣袖问他:“我说得不对?会给你添麻烦?”
越晏故作神秘,等遥京真要着急了,他才说道:“哥哥就是不得空,迢迢实话实说,得罪谁去。”
遥京心安了,那日又闹又跑,没一会儿就歪在他身边睡熟了。
越晏给她擦擦脸,守了她一夜。
期间她还做了噩梦,抱着他的手臂呢语:“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越晏摸摸她软软的额发,“是是是,是迢迢的,谁来也夺不走。”
遥京这才睡安稳了。
……
越晏捏着香包,想到少女会不会缝制香包时会不会不耐烦,有没有刺到手。
一个念头忽地蹦出来了:那时不如就依了她呢。
不过一会儿,他猛地摇了摇头。
“真是疯了……”
到了东宫,却听闻元帝在殿内,越晏跪在殿外,没有擅闯。
不过很快,元帝听闻他在外,很快就将人宣了进去。
或者,不如说……
元帝就在等他到来。
圣上在正座上,俯视着伏在堂上的越晏,没让他立即起身。
越晏其人,心素净诚,但又非毫无城府之人,待人接物非常人能及。
他殿试时,元帝稀奇古怪,不问策论,反问他年纪轻轻,何以练得这身气度,见天子不惧。
“君乃明君,微虽如草芥,学识浅陋薄鄙,却晓君威无度无边,既无法避之,不若泰然处之;次则,明君秋毫明察,磊落光明,岂因微惧或不惧降罪其身。”
这是夸赞他的屁话,虽说不知真假,但是胜在好听。
元帝不露山水,不做评价,继续问他:“寡人见尔家亲单薄,何以持学,不受叨扰?”
越晏答了:“心静则心净,排他扰,不自扰唯己。”
元帝于是不再问他,踱步走开。
余下的人也没多问,全交给了底下臣子继续面试。
天子的心难猜,倒是跟在他身侧的春公公斗胆问他,以为越晏如何,可堪重用否。
“寡人劝你换个能保你最后一个头的问题。”
天子粗鄙。
但春公公只得垂目,换了一个问题,又问:“为何刚刚只问这些俚俗的话?”
天子早早看过越晏在朝城的卷纸,他的学识真是高个子里挑鹤,鹤堆里顶丹。
他在朝城写的那篇策论,足以在他这里拿了满分了,今天也是没事找事,给他找些苦头吃,不以常规问话,吓唬吓唬他罢了。
但他怎能这么轻易表露态度。
“寡人欣然。”
粗俗来说,就是——老子高兴,爱咋说咋说。
既如此,春公公保住了自己最后一个头,元帝也盘算好了让越晏日后做什么好。
他身后既无家族隐蔽,身前家亲单薄,令其教导梁昭那孩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元帝大手一挥,钦点他为那年状元,连翰林院也没让他多待,早早让他跟着那个天天喊着要升职要加薪还要身后配享太庙的老太傅学东西。
早早地成了太子之师。
事实证明元帝眼光贼好,越晏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在梁昭之事上没有说怠慢称大的。
只是也忒循规蹈矩了。
原来情报有误。
他家亲单薄,但还剩一个胞妹。
怪不得日日做活效率如此高,原来要按时回家。
只是他这亲眼挑选的爱卿看着日日冷情冷心,居然会有心养护胞妹?
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