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秀将绣花鞋举到台灯下,手指轻轻抚过鞋面上那朵暗红色的牡丹。西十多年的时光让丝绸褪去了光泽,但针脚依然细密整齐。这是王秀兰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作品。
"这里不对劲。"她突然停住手指,在牡丹花蕊处,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接缝。
她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那道缝隙,丝绸下面露出一张对折的薄纸。王秀秀的心跳加速,取出那张己经泛黄的纸片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纸上是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字迹娟秀却透着仓促:
"970318-赵家-李三妹之子→王"
"050622-马家-张红之女→处理"
"120815-刘家-陈小芳之子→赵"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杀的畜生,他们连男娃都不放过。"
王秀秀的呼吸凝滞了。这是一份密码名单,记录着被调包的婴儿和被"处理"的女婴。她迅速对照着刘婶的账本,手指在"赵家"那一栏停下——970318,正是赵德柱妻子生孩子的日期。
"所以赵德柱的儿子..."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窗外,王家屯的夜色被警车的红蓝灯光撕碎。赵德柱家方向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玻璃碎裂的声响。
李桂花挤在村委会门前的人群中,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张复印的名单。当看到"071215-李家-女婴→处理"那一行时,她的膝盖一软,跪在了水泥地上。
"我的小花...我的小花啊!"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刘婶缩在墙角,枯瘦的身躯像片风中的落叶。李桂花突然扑过去,抓住她的衣领:"你说她生下来就死了!你说她先天不足!"
账本在撕扯中掉在地上,几页关键记录被李桂花失控的泪水浸湿,墨迹晕染开来。杨小梅冲过去抢救时,"马家沟"三个字己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马"字还依稀可辨。
赵德柱家的客厅里,十八岁的赵小虎盯着DNA检测报告,嘴唇颤抖:"所以...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他母亲王丽瘫坐在沙发上,妆容被泪水晕开,像个破碎的瓷娃娃。赵德柱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如铁。
"你永远是我儿子。"赵德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赵小虎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王秀秀毛骨悚然:"难怪你总说我不像你。难怪你..."他抓起书包冲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中。
王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往手腕上划。王秀秀和两名女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夺下刀子。
"你们毁了我的家!"王丽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个疯女人死了多少年了,为什么还要翻出来!"
王秀秀捡起地上那张被揉皱的照片——年轻的王秀兰站在井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容明亮得刺眼。
第二天清晨,王秀秀在旧井边找到了赵小虎。少年坐在井沿上,手里拿着半瓶白酒,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他哑着嗓子问。
王秀秀摇摇头,小心地靠近:"但我在找。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她拿出绣花鞋里那张名单。
赵小虎的目光在"970318-赵家-李三妹之子→王"这行字上停留了很久。突然他指着"王"字:"这是王秀兰?"
"很可能是。"王秀秀点头,"她可能参与了调包,也可能是发现了真相。"
赵小虎突然将酒瓶砸向井壁,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像眼泪一样闪烁:"所以我现在住的房子,我喊了十八年爸妈的人...他们杀了我亲生母亲?"
王秀秀还来不及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县局法医急促的声音:"我们在马家沟发现一个废弃诊所,里面有完整的接生记录和...和一个小型焚化炉。"
马家沟的废弃诊所散发着霉味和某种诡异的甜腥气。王秀秀戴上口罩,跟着法医走进里间。墙上贴着一张发黄的地图,用红笔标记着王家屯、马家沟和附近三个村子的位置,之间画满了连线。
"这是一个网络。"法医指着玻璃柜里的登记册,"王家屯负责'货源',马家沟负责'处理'和'分配'。"
王秀秀翻开登记册,最新的一页停留在七年前:
"王秀兰之子,健康男婴,转至县医院张主任,酬金6000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该女子知晓过多,需处理"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主编发来的消息:"快回王家屯!刘婶要见你,说有重要事情交代。"
当王秀秀赶回王家屯时,刘婶己经被安置在村卫生所。老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到杨小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鞋...鞋子..."她气若游丝地说。
王秀秀连忙拿出那只绣花鞋。刘婶颤抖的手指抚过鞋面:"秀兰...秀兰她绣了两双...另一只在...在..."
老人的话没能说完,心电图变成了一条首线。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县里的新闻:"...王家屯婴儿遗骸案引发广泛关注,据悉可能涉及跨地区贩卖婴儿网络..."
王秀秀握紧那只绣花鞋,看向窗外。赵小虎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背影孤独而决绝。她突然明白,这场揭开真相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