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
下乡己成定局,这是好事。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这个魔窟!
虽然置办物资肯定会被克扣得惨不忍睹,但能拿回一部分现金就是胜利。
这笔钱,是她明面上的启动资金。
为什么不自己置办?
因为王秀芬肯定不会给,原主也不会主动要钱的,她还会傻傻的相信王秀芬的话……
因为……
林晚主动抛出“寄粮”的诱饵,麻痹林家人,让他们以为她依旧被亲情和“回城”的希望捆绑,会乖乖听话。
至于寄不寄?
主动权在她手里!
到时候,一根红薯干都别想从她手里流出去!
至于林春梅?
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帮她运作回城?做梦!
且不说林春梅能不能找到所谓的“好人家”,就算找到了,以她那自私自利的性格,会真心帮她这个“没用”的妹妹?
林晚压根就没指望过!
她只是利用这个“画饼”,暂时稳住林家人,让他们放松警惕。
街道办的下乡通知书应该很快会下来。
拿到通知书,就拿到了离开的通行证。
王秀芬的表面功夫会做足,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空间里的金银和钱票物资,是她最大的底气。
下乡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林家今日施加在她身上的屈辱、压榨和虚伪,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日子在一种压抑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中滑过。
林家表面上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那晚的“家庭会议”真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王秀芬对林晚的态度,在冷漠之余,罕见地掺杂了一丝刻意维持的“平和”,甚至偶尔会问一句“身体怎么样”。
虽然那眼神里毫无温度,更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交付的货物是否完好。
林晚则愈发沉默,脸色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苍白和疲惫,眼神空洞,行动迟缓,仿佛真的认命了,被那沉重的“下乡”命运压垮了脊梁。
她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完成王秀芬分派的每一项家务,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在深夜的阁楼上,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冰冷的、淬火般的寒光。
几天后,街道办的人果然上门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制服的中年干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在堂屋里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批准通知书》和一个小布包交给了王秀芬。
“林晚同志,响应号召,下乡插队,地点黑省松嫩地区红旗公社向阳生产大队,西月十五日出发。这是通知书和一次性安置补贴,贰佰元整,点清楚。”
干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扫过角落里正“虚弱”地擦着桌子的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晚适时地停下动作,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紧张和一丝对新生活的“无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抹布。
王秀芬脸上瞬间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双手接过通知书和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连声道谢,
“谢谢政府!谢谢领导关心!我们家林晚一定好好干,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她一边说,一边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个装钱的布包紧紧攥在手心,丝毫没有递给林晚的意思。
林晚的心里了然,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的样子,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渴望和不安地,落在了王秀芬手中的布包上。
王秀芬立刻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慈母”的无奈和“为你好”的语重心长。
声音拔高了几分,仿佛是说给街道办干事听,更是说给林晚听,
“晚晚啊,这钱妈先替你收着!置办下乡的东西可费劲了!布票、棉花票、工业券,家里哪够啊?都得去跟人换!这七拼八凑的,妈得精打细算,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剩下的,妈肯定给你,让你带在身上傍身!妈不会贪你这点钱,都是为了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布包塞进了自己怀里,动作快得像怕被抢走。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委屈”,仿佛林晚要是敢质疑一句,就是不识好歹、不懂母亲的苦心。
街道办干事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家庭内部操作有些不满,但终究是别人的家事。
他也不好插手,只是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堂屋里只剩下林家人。
林晚低着头,继续擦着桌子,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刚才那二百块钱的归属与她毫无关系。
只有指甲深深掐进抹布里,泄露着心底翻腾的怒意和冰冷的嘲讽。
虚伪!
真当她是傻子,还会信这套鬼话?
王秀芬拿到钱后的几天,确实有了动作。
她每天下午都会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总会拎着点东西—。
有时是一小块深蓝色的布头,有时是几团灰扑扑的旧棉花,有时是一卷粗麻绳,甚至还有一次,拎回来一个掉了漆、瘪了一块的旧搪瓷盆。
她每次都会把这些东西在林晚面前晃一晃,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喏,看看,妈今天又给你换到点好东西!这布多厚实!这棉花……虽然旧了点,但压压还能用!都是为了你啊,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
林晚只是沉默地点头,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东西,要么是次品,要么是旧物翻新,加起来值不了几块钱。
王秀芬这是在用最低的成本,做最敷衍的表面文章,试图堵住她的嘴,也堵住可能来自街道办或者邻居的闲话。
稀奇的是,开头几天,林春梅似乎也“安分”了,没再像往常一样对林晚冷嘲热讽,反而眼神躲闪。
有时看到王秀芬带回来的“新”东西,嘴角还会勾起一丝隐秘的、得意的笑容。
然而,这种“忙碌”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很快,王秀芬就不再带东西回来了。
问起来,她就一脸“疲惫”和“无奈”地叹气,“唉,换不到啦!票太难弄了!钱……钱也快花光了!晚晚,你要体谅家里啊,妈尽力了!”
林晚心中冷笑。
尽力?
怕是钱都成她的私房钱了吧!
终于,在距离出发日期还有十天左右的时候,王秀芬开始正式“收拾”林晚的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