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地让林晚把阁楼上那个破旧的木箱搬了下来。
箱子打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混杂着樟脑丸的气息散开。
王秀芬指挥着林晚,把之前她带回来的那点可怜的布头、旧棉花,以及一些零碎东西往里塞。
说是给林晚下乡的物资都在这了,让她收起来。
林晚低着头,顺从地整理着,手指却在接触到几件叠好的衣物时,猛地一顿!
触感不对!
那不是新布的挺括感,也不是旧布的柔软磨损感,而是一种带着轻微汗渍、被反复浆洗后特有的僵硬和……
一种熟悉的、令她作呕的淡淡脂粉香气!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忍着恶心,手指不动声色地捻开最上面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
里面露出的,是一件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磨损严重、甚至能看到细小破洞的……花布罩衫!
这件衣服!
林晚瞳孔骤缩!
她见过!
就在林春梅的房间里!
挂在墙上!
林春梅嫌弃它旧了、小了,早就压箱底不穿了!
王秀芬曾经还抱怨过林春梅浪费!
林晚的手指继续往下翻。
一条同样洗得发白、膝盖处磨得几乎透亮的蓝布裤子——
林春梅淘汰下来的旧校裤!
几双打着补丁、袜底厚薄不一的旧袜子,明显是穿过的!
甚至……
在最底下,林晚摸到了两件触感异常熟悉的、带着陈旧蕾丝边、己经失去弹性的……
林春梅穿过的内衣!
还是她帮着洗的!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王秀芬!
林春梅!
她们竟敢这么恶心她!
连这种东西都拿来充数!
把自己穿过的内衣塞给她当“下乡物资”?!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克扣和敷衍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把她林晚当成连垃圾都不如的物件!
是在用最肮脏的方式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
林晚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那件散发着林春梅的旧内衣里,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此刻眼中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杀意。
原来如此!
那天“家庭会议”之后,林春梅的“安分”和那隐秘的得意笑容,终于有了答案!
肯定是林春梅不甘心补贴没要到手,又舍不得自己的“体面”,于是和王秀芬合谋出了这个馊主意!
把她林春梅那些淘汰的、不要的旧衣物、旧用品,甚至贴身的旧内衣,一股脑塞给林晚。
美其名曰“妹妹用惯了的”、“省得浪费”,然后王秀芬就能心安理得地把那二百块补贴,甚至更多,拿去给她的宝贝女儿林春梅置办新行头了!
好!
好得很!
林晚在心中无声地狂啸。
这对母女,真是将自私、凉薄、无耻演绎到了极致!
她们成功地点燃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忍耐的导火索,将那份冰冷的复仇计划,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执行阶段!
她不能现在翻脸。
她需要绝对的时机,需要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清算!
她需要让这对母女,让整个林家,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让她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和一无所有!
林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狠狠压回心底。
她慢慢松开掐着旧内衣的手指,继续若无其事地、麻木地将那些散发着林春梅气息的“垃圾”叠好,放进破木箱里。
动作依旧迟缓,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原主林晚”的软弱和期待,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死寂和决绝。
她在等。
等那个林家防御最空虚、最适合她施展“空间搬山大法”的完美时机。
机会,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出发前五天。
这天下午,王秀芬娘家托人捎来口信,说王秀芬的老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没大事,但老人家想闺女了,让她回去看看,最好带上外孙们热闹热闹。
王秀芬本就因为“处理”了林晚这个包袱,又给林春梅添置了些新东西,用林晚的补贴,心情颇为舒畅,加上老娘召唤,立刻动了心。
她跟林建国一说,林建国正被厂里一个技术难题搞得焦头烂额,连着加班,对家里这些琐事根本无心过问,挥挥手就同意了。
王秀芬喜滋滋地,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她当然不会带林晚这个“病秧子”和“扫把星”回去添堵。
林春梅听说要去姥姥家,还能躲开家里压抑的气氛,主要是躲开林晚,更是求之不得,飞快地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袱。
双胞胎一听能出去玩,不用上学,更是欢呼雀跃。
“晚晚啊,你在家好好看家,把屋子收拾干净,把剩下的纸盒糊完。妈带你姐和弟弟们回趟你姥姥家,过两天就回来。”
王秀芬临走前,敷衍地交代了一句,语气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晚低着头,顺从地应着:“嗯,妈,我知道了。”
声音细弱,毫无波澜。
看着王秀芬带着打扮一新的林春梅和欢天喜地的双胞胎消失在巷口,林晚慢慢首起身。
她走到门口,轻轻关上门,插上门栓。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堂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晚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怯懦和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锐利和沉静。
她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燃着幽蓝的火焰,扫视着这个她生活了几个月、却从未属于过她的“家”。
到了晚上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林晚一个人在家。
厂里最近赶任务,林建国这种技术骨干经常被留下突击,有时就在车间角落凑合睡了,所以今天他没有回来。
整个家属院,正是晚上最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
天时,地利!
林晚没有立刻行动。
她像一只最谨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小巷,确认无人注意林家。
然后,她回到堂屋中央,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温暖的白色光芒包裹着她,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物资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但此刻,林晚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些财富上,而是精准地锁定在她早己准备好的“作案工具”上,
三双崭新的、厚实的帆布劳保手套。
一双她在供销社买的、最大号的、鞋底纹路模糊的男式解放胶鞋
一根结实的的木棍。
一块干净的旧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