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厉声打断林春梅的尖叫,对着林晚,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安抚”,
“晚晚!你胡说什么!你看你姐姐!她、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哪能跟你比?她去了乡下能干什么?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林晚面无表情的腹诽:她娇生惯养身体贵,我难道就是贱皮子?
这话说出来真把人当傻子了……
可能林晚在他们眼里就是傻子吧。
王秀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脸上重新堆起那套虚伪的“长远规划”和“为你好”,
“晚晚啊,你听妈说!” 她拉住林晚冰凉的手,林晚强忍着没甩开。
语重心长的说,“妈知道你懂事,想着为家里分担。可你不能这么想啊!你姐姐留在城里,那是有大用的!妈和你爸正托人给她相看人家呢!找个好婆家,嫁个有本事的城里人!到时候,你就有姐夫了!她是你亲姐姐啊!她能不帮你吗?”
王秀芬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仿佛己经看到了林春梅嫁入“豪门”后的风光,语气也越发热切和自信,
“你想想!你姐姐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她男人要是再有点关系门路,到时候给你在乡下活动活动,运作一下,弄个病退啊、招工的名额啊……那回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秀芬再接再厉,“这不比你姐姐跟着你一起去乡下,两个人都陷在泥坑里强百倍?!妈这是为了你们姐妹俩的长远打算啊!爸妈还能害你吗?”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充满了期待,仿佛林晚不立刻感恩戴德就是不知好歹。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地靠在破藤椅上、仿佛置身事外的林建国,也终于掀开了眼皮。
他那张总是笼着阴郁和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旱烟杆敲了敲椅子腿,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封建大家长式的威严,
“你妈说的对。春梅留在城里,将来能帮衬你。要是她也下了乡,你们姐妹俩想回城,那是难上加难。家里不会害你,听安排。”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也不想再掰扯。
林建国这个家里真正的“定海神针”发话了。
他的表态,彻底封死了林春梅下乡的可能性,也坐实了牺牲林晚一人、保全全家利益的最终决策。
在这个家,他的话就是“圣旨”,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汹涌的嘲讽和冷意。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是认命的顺从和一丝被“说服”后的感动,眼泪再次涌出,声音带着哽咽,
“爸、妈,我听你们的,我去下乡……” 她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我会、我会努力上工的!挣很多很多工分!爸妈,你们、你们记得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回城啊……”
那眼神里的期盼和依赖,演得恰到好处。
王秀芬看到林晚终于“想通”并“主动”承担了责任,心中那块大石头彻底落地!
脸上立刻堆满了“欣慰”的笑容,连连保证:“哎!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最懂事!你放心!等你姐姐嫁了好人家,肯定第一个就帮你!”
她立刻又想起了那笔补贴,张嘴就想提,“那补贴……”
“行了!” 林建国再次开口,打断了王秀芬的话。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公正”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妈会帮你置办下乡的物资。剩下的钱,你带着走。家里……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敲打和警告的意味:“你也别忘了家里。别忘了你是林家的女儿。”
忘了什么?
忘了按时寄粮食回来呗!
林晚心中冷笑连连。
面上却是一副被“父爱”感动的样子,乖巧地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的感激,“爸、妈,谢谢你们,我…我不会忘的,我一定好好干,报答家里……”
林建国对这个“懂事”的表态显然很满意,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放松神色。
在他看来,这件棘手的事,终于用最小的代价完美解决了。
牺牲一个无用的二女儿,保全了长女的前程和家庭的稳定,还白得了一个未来可能寄粮回来的“长工”,简首是一举多得。
家庭会议在一种虚伪的“和谐”与“皆大欢喜”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林春梅得意地瞥了林晚一眼,扭着腰回了自己房间,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王秀芬也心满意足地开始盘算那点补贴能克扣多少下来,又能给林晚塞多少破布烂棉花充数行李。
林建国重新靠回藤椅,闭目养神,继续抽他的旱烟。
林晚低着头,像来时一样,脚步虚浮地爬回阁楼。
阁楼的木板在身后重重合拢,隔绝了楼下那令人作呕的虚伪暖意。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恶心而微微颤抖。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几口冰冷浑浊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呵……” 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嗤笑,在死寂的阁楼里响起。
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意念却没有沉入温暖的空间。
此刻,她需要这份冰冷来浇灭心头的怒火,更需要清醒地复盘刚才那场令人作呕的“家庭会议”,将这林家人的嘴脸,刻进骨子里!
王秀芬,虚伪的集大成者。
对林晚是极致的压榨和索取,对林春梅则是无底线的溺爱。
为了让林晚心甘情愿甚至感恩戴德地去下乡,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这段时间她装也装的像是对二女儿不舍又怜惜的样子
但那点下乡补贴,到了王秀芬手里,估计剩不了多少……
至于林建国,大多时候都是王秀芳在做决定……
其实他才是最终决策者!
他的沉默,是对王秀芬苛待林晚的默许和纵容。
在他眼里,林晚不是女儿,而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且需要持续回报家庭的“资产”。
保全林春梅,是为了维护林家的“门面”和未来可能获得的亲家资源。
牺牲林晚,是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方案。
林春梅——既得利益者!
虚伪又愚蠢。
她享受着林晚的“牺牲”带来的好处,却又看不起林晚,将林晚的隐忍视为懦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