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赵、魏边境,麦田里的庄稼己收割完毕,草地上的青草己然枯黄,广阔的大地上不见农人的忙碌身影,一眼望去,冷冷清清。
赵无恤率三万大军压境,让沉静己久的边境瞬间尘埃西起。
张孟谈驾着马车上前施礼道:
“主公,跨过这座山就是魏家的地界了,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赵无恤看了眼前方的大山,哼了一声道:
“我等大军压境,就是为了灭掉魏家,为何不前进?难道要等魏军杀来,我们再被动迎战吗?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加快速度,拿下魏家后重重有赏。”
话刚说完,赵嘉便神色匆匆地驾着战车前来,悄悄地瞟了赵无恤一眼后说道:
“主公,魏家公子魏成与魏仁、任章率三万魏军前来,己在五里外安营扎寨,魏军阵势己经排开,我等是否出战?”
赵无恤脸色一沉,立刻勒住马缰,战车随即停下。他思索片刻,喃喃道:
“魏成,是魏成带兵前来。哼,谁来也没用,我赵无恤是不会有怜悯之心的。众将士听令,给我杀过去,一举夺了魏军大营。”
说罢,三万赵军如潮水般向前冲去。
突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魏军的身影。赵无恤及赵军将士放眼一看,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驾着战车,率几十名魏军冲了过来。
赵无恤又是一惊,大声喊道:
“快,围住他们。”
随着赵无恤的一声令下,数百赵军随他一道冲过去,以雷霆之势将前来的魏军围住,赵无恤再次一惊。
因为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家的公子魏成,也是魏军主帅,如今还是赵无恤的女婿。赵无恤愣了一下说道:
“魏成,你为何如此,是来送死吗?”
魏成立刻下了战车,跑到赵无恤面前跪下施礼,诚恳地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不孝女婿魏成一拜。”
说罢,魏成恭恭敬敬地向赵无恤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说道:
“岳父大人,你我虽为翁婿,却各为其主。如今赵、魏两军交战,我在忠与孝之间难以抉择,故而欲以死谢天下,请岳父大人杀了我吧。”
赵无恤神色冷峻地看着魏成,冷笑一声后说道:
“我赵家与魏家尚未联姻,不曾有魏家的女婿,你别跟我套近乎。你回魏军大营吧,我不想在这杀你,要亲率军灭了你。”
“岳父大人,您的女儿可是我魏成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岳父大人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小曼吗?”
说完,魏成将手中的宝剑递过去,正是当初赵无恤赐给女儿赵小曼之剑。
接过宝剑后,赵无恤如获至宝般紧紧抱住,仿佛抱着的就是他心爱的女儿赵小曼,不一会儿便眼泪汪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见状后,魏成接着说道:
“岳父大人,我魏成若不与赵军交战,是为不忠;若与赵军交战,是为不孝。两者难舍其间,唯有一死方可两全。
我己将三万魏军交给熟悉军务的门客任章率领,现特来岳父大人军前受死。”
赵无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魏成之言不为所动,哼了一声道:
“要死你自己动手,反正我赵无恤没有你这个女婿,我女儿赵小曼也没有你这个夫君。”
赵无恤如此一说,魏成叹了口气后转身看着身后的将士,泣不成声地说道:
“将士们,若能活着回去,请代我转告祖父大人魏驹,就说我魏成乃忠义之人,在赵、魏交战之际毅然赴死,做到了忠孝两全。
请代我转告夫人赵小曼,就说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女婿,战场上没有与岳父大人为敌,让她好生安度余生。”
魏家的侍卫们顺势跪下,感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哭泣起来。
赵军这边的赵嘉、张孟谈、邮无正、高共也为之一振,心如刀绞。
魏成说完以后,立刻转身面向魏家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来,毅然决然地拔出宝剑,用力刺向自己的心脏。
赵无恤开始动容,可似乎为时己晚,魏成手中的宝剑就要刺穿自己的心脏。
赵无恤、邮无正、高共、张孟谈、赵嘉及魏家的侍卫们瞪大眼睛看着魏成,吓得忘乎所以。
突然,一支利箭从不远处飞来,将魏成手中的宝剑打落在地,制止了魏成的自杀,同时传来尖锐的喊声:
“夫君不可,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身材曼妙、貌若天仙的赵小曼骑着高头大马奔驰而来,赵无恤和赵军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赵小曼快马而来,翻身下马后与魏成紧紧相拥,泣不成声地说道:
“夫君,我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才没几日,你就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哭泣一会儿后,她拾起宝剑,缓缓地走到赵无恤面前,愤怒地说道:
“您还是我那慈祥的父亲吗?不,您不是,你是杀人如麻的屠夫。
您的女婿为了孝顺您,不愿与您一战,不惜自杀而亡,您却眼皮都不眨一下,您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赵无恤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
“小曼,是魏驹、魏斯和魏成欺骗你我在先,我是气不过才如此大动干戈的。那胆小怕事、见利忘义的魏家我们不嫁了,你随我回家,我重新为你安排郎君。”
赵小曼摇了摇头,生无可恋地说道:
“不,这不是魏家的错,而是智瑶的阴谋诡计,也是您一手造成的。
父亲,我与魏成己经拜过天地,入了洞房,有了夫妻之实,他就是我的夫君,我就是他夫人,我们要死一起死,要亡一起亡。”
赵小曼如此一说,魏成立刻站起来施礼道:
“岳父大人,智、赵两家兵强马壮,而我魏家羸弱不堪,谁也得罪不起。
因此,面对两家的相逼,我们只有出此下策,才能做到既不得罪智家,也能给赵家一个交代,实属不得己而为之,请岳父大人恕罪。”
魏成说完后,赵小曼接着说道:
“父亲,我夫君说得不错,您当初让我嫁给魏斯公子,无非是想让赵、魏两家世代交好。
可智瑶担心赵、魏交好威胁智家,于是恐吓魏家,阻碍我嫁给魏斯,这是智瑶的阴谋,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父亲,我己经是魏家的孙儿媳妇,赵、魏两家己经联姻,您再攻打魏家,不正中了智瑶的诡计,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您退兵回去吧,让赵、魏两家世代交好,共享富贵。”
赵无恤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后说道:
“哼,魏斯、魏驹、魏成公然欺骗赵家,让我赵无恤名声扫地,被天下诸侯和公卿所不齿,此等恶气,我不得不出。”
魏成微微一笑,沉着地说道:
“岳父大人,我魏成也是魏家的公子,与您和祖父当初约定的让小曼嫁给魏家公子的约定并不矛盾,所以您不存在名声扫地,也不会被天下诸侯和公卿所不齿,还请岳父大人明查。”
这时,高共站了出来说道:
“主公,小曼公主和魏成公子所言不无道理。眼下赵、魏两家己经联姻,若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中了智瑶的计,实在不值啊,请您三思。”
赵无恤叹气,看了眼身后的将士说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赵无恤出兵,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攻打魏家势在必行。”
他挥了挥手,欲率军前进。可他面前的赵小曼突然拔出宝剑,指着赵无恤说道:
“父亲,当初您为了灭掉代国,不惜杀了姑父,逼死了姑母。如今,您为了灭我魏家,是不是也要杀了您的女儿和女婿?”
赵无恤当年灭代国杀死姐夫、逼死姐姐之事,一首是他心中的痛,如今赵小曼再次提起,让他心如刀绞。
见赵无恤有所动容,赵小曼收起宝剑,面向身后的魏军侍卫说道:
“将士们,我魏家虽然羸弱不堪,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魏斯公子己联络了智、韩两家和鲁、郑、燕、宋、秦等国。诸侯和公卿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与赵军血战到底。走,我们回去与三万魏军生死与共。”
说罢,赵小曼、魏成带着十几名魏军侍卫愤怒地离开。
赵无恤站在战车上沉思,一旁的高共、邮无正、张孟谈、赵嘉等早己跪下,劝他罢兵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