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手背火辣辣地疼着,骨头深处传来阵阵闷痛,被林青羽绣鞋碾过的地方红肿一片,皮肤下隐隐透着淤紫。楚清歌用左手撑着地面,想借力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上瞬间又沁出一层冷汗。
“清歌…痛痛…”小雀细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袖袋里响起,小家伙似乎想钻出来看看她的伤,又怕被外面可能存在的危险发现。
“吼呜…”阿甲焦急地用巨大的头颅拱着她的腰侧,试图帮她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心疼的呜咽。它背甲上被风刃斩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清晰的白痕,鳞甲微微有些翻卷,却远不及楚清歌手上的伤让它焦躁。
“乖,阿甲,别拱…让我自己来。”楚清歌吸着气,用左手抓住阿甲背甲边缘的凸起,借着它庞大身躯的支撑,一点点首起腰,终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红肿不堪的右手,五指试着屈伸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眉头紧锁,但好在骨头似乎没断。她弯腰,用左手有些费力地捡起地上的药锄,粗糙的锄柄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她必须离开这里。林青羽虽然走了,但王麻子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极可能还在暗处盯着。她不能把弱点暴露太久。
“走,阿甲,我们回去。”楚清歌声音嘶哑,将药锄别回腰间,左手轻轻按了按袖袋,安抚着里面的小雀。阿甲立刻会意,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紧贴在她身侧,如同移动的堡垒,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护着她朝杂役居住的低矮棚屋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手背的伤。楚清歌咬着下唇,将呻吟死死压在喉咙里。脑海中,林青羽鞋底那抹妖异的红,和记忆中陆明远在阴影里研磨红石的模糊侧影,不断交织、放大。这绝非巧合!陆明远,这位平日里对她颇为“照拂”、笑容温和的药园执事,他到底在做什么?那红石晶粉又是什么?为何会沾在林青羽的鞋上?
杂役区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灵谷粥混杂的气息。当楚清歌忍着痛,在阿甲的护卫下,终于挪到自己那间简陋、仅能容身的棚屋门口时,一个身影己等在那里。
陆明远。
他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执事服,身形略显清瘦,脸上带着惯有的、和煦得如同邻家长辈般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朴素的青竹食盒。看到楚清歌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她那只红肿的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取代。
“清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陆明远快步迎了上来,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担忧,目光在她受伤的手和阿甲背甲的白痕上扫过,“哎呀!手伤得这么重!还有阿甲…谁干的?”他眉头紧锁,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楚清歌心中警铃大作!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她强压下翻涌的猜疑,脸上挤出一丝疲惫和痛楚,微微垂首,声音低弱:“陆执事…是弟子不小心,在照料林师姐的火灵草时,自己…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阿甲是护主心切,撞到了旁边的硬石…”她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避开了林青羽的名字。在没弄清陆明远底细前,她绝不能暴露自己对林青羽的敌意和怀疑。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明远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那赤焰草本就娇贵难养,还染了枯心腐,林师侄也是心急了些…你受委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手想去扶楚清歌没受伤的左臂,动作极其自然。
阿甲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挡在了楚清歌身前,褐色的竖瞳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紧盯着陆明远伸过来的手。袖袋里的小雀也瞬间安静下来,传递出强烈的警惕感。
陆明远的手顿在半空,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随即化为包容的笑意:“阿甲还是这般护主啊。好,好,我不碰。”他收回手,提了提另一只手上的食盒,“知道你今早辛苦,又被王麻子那混账支使去照料那棘手的灵草,特意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破旧的、布满灰尘的木桌(那是这片区域公用的),示意楚清歌坐下:“快坐下歇歇,我看看你的伤。正好带了些上好的‘清露散’和‘活络膏’,对皮肉筋骨伤最是灵验。”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怀。
楚清歌心念电转。拒绝?只会显得更加可疑。她必须弄清楚陆明远的目的,还有那红晶粉的线索!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顺从地在桌边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凳上坐下,将红肿的右手小心地放在桌面上:“多谢陆执事挂念…弟子真是…受之有愧。”
“说什么傻话。”陆明远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动作麻利地打开食盒。里面除了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灵谷馒头,果然还有两个小巧的白玉药瓶。他拿出一个,拔开塞子,顿时一股清凉的药香弥漫开来。
“来,我先给你上点药,止止痛。”陆明远拿起药瓶,作势要往楚清歌手背上倒那淡青色的药粉。
“执事!”楚清歌下意识地想缩手,牵动伤处又是一痛,她吸着气道,“不敢劳烦执事,这点小伤,弟子自己来就好…而且手上都是泥污,别污了执事的好药。”她快速用左手在衣襟上蹭了蹭,然后伸向药瓶,眼神带着恳求,“弟子自己来吧。”
陆明远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随即笑了笑,将药瓶递给她:“也好,女孩子家细心些。那你先清理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这清露散需配着温水化开揉搓效果才好。”他说着,又变戏法似的从食盒下层拿出一个粗陶茶壶和一个干净的陶杯。
楚清歌接过药瓶,心中警惕更甚。她左手沾了点药粉,忍着痛,极其缓慢地涂抹在右手红肿处。清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灼痛感,这药似乎是真的。她一边涂药,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陆明远。
只见陆明远走到屋角那个积满灰尘、平时几乎没人用的简易土灶旁,拿起旁边的水瓢,从一个大水缸里舀了些清水倒入茶壶。然后,他背对着楚清歌,似乎只是随意地弯腰整理了一下灶膛边的柴火。但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楚清歌清晰地看到,他宽大的执事服袖口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动作快如闪电,若非楚清歌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乎无法察觉。
做完这一切,陆明远才提着水壶和杯子走回桌边。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将陶杯放在楚清歌面前:“水来了,快喝点,把药粉揉开。”
楚清歌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粗陶杯上。杯中的水很清澈,看不出任何异样。但陆明远刚才那个动作,如同毒蛇在她心头狠狠咬了一口!
“多谢执事。”楚清歌低声道谢,左手拿起陶杯,做出要喝的样子。就在杯沿即将碰到嘴唇的瞬间,她手腕微微一颤,动作极其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无意”地扫过杯中水面。
水面因她手腕的轻颤而微微晃动。
就在那涟漪荡漾的水光倒影中,映出了站在她侧前方的陆明远的脸!
那双原本温和带笑的、属于人类的眼瞳深处,在水波荡漾的瞬间,竟清晰地闪过一抹冰冷、狭长、竖立的——妖异金芒!
如同蛇瞳!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楚清歌的心脏!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