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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危通知书的签字笔迹在雨水中晕开，苏晚跌跌撞撞冲出医院大门时，手机屏幕上还闪烁着苏晴主治医师的未接来电。她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拒接陆宅的座机来电，林秘书发来的十二条短信在锁屏界面堆成刺眼的红色瀑布。
"苏小姐，陆总要求您立即——"
最后一条未读消息被雨水打湿成模糊的蓝。她抹了把脸，才发现指尖沾着病历本上蹭到的碘酒，黄褐色的污渍在苍白皮肤上像块丑陋的胎记。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刺目。
刹车声划破雨幕时，苏晚正把帆布包举过头顶挡雨。黑色迈巴赫横亘在斑马线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露出脚踝的旧球鞋。后车窗降下三分之一，平板的冷光在雨夜里勾勒出男人锋利的颌线。
"现在回去。"
电子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生硬。苏晚盯着屏幕上那行加粗的宋体字，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陆沉"的签名栏上。她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装满阳春面的青瓷碗，碗底还留着被他指尖过的余温。
"我妹妹在流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顾明远的人拔了她的氧气管。"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林秘书举着黑伞从副驾跑来时，苏晚己经退到人行道的护栏边。她看着平板电脑被递出车窗，雨水在防爆膜上蜿蜒成透明的蛇。
"陆总说——"
"我不需要翻译。"苏晚突然抓住伞柄，伞骨刮过林秘书的西装袖扣，"告诉他，五年前警察也是这么说的——'等我们处理'。"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
车内的阅读灯突然亮起。陆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阴影在他眉骨投下深壑。苏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某个卡在声带里的音节咽回去。最终平板上浮现的新消息让林秘书倒吸一口气。
"上车。去仁和医院。"
后座车门弹开的瞬间，苏晚闻到了熟悉的苦艾香。真皮座椅上放着叠文件，最上面是顾氏集团上季度的医疗器械采购单。她注意到陆沉把右手藏在阴影里——那里有块未愈的烫伤，是上周端阳春面碗时留下的。
"为什么帮我？"
车载屏幕亮起导航路线，电子音平静地报出"全程4.3公里"。陆沉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内侧口袋别的钢笔。苏晚认出这是她在书房整理过的万宝龙，笔帽上还留着那天不小心磕出的划痕。
平板电脑被推到两人中间。
"因为氧气管。"
苏晚猛地抬头。这不是预设的电子音，而是陆沉用文本朗读功能逐字敲出的句子。光标在句尾闪烁，像悬在悬崖上的星。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出狱后第一次，有人不提她的案底，只说苏晴的需要。
雨点砸在天窗上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
"顾明远不会停手。"她攥紧病历本被浸湿的边角，"当年他能在证据链上做手脚，现在就能——"
车身突然急转。陆沉的手臂横在她胸前，西装布料擦过她锁骨时带起细微的静电。后视镜里，有辆无牌面包车正歪斜地撞向绿化带。林秘书对着蓝牙耳机低吼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B区3组，立刻控制那辆银色五菱！"
苏晚的呼吸凝在胸腔。
她看见陆沉解锁了平板的安全系统，调出的监控画面上，仁和医院走廊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护士站抽屉塞什么东西。放大画面时，那人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在红外镜头下反着冷光——和顾明远生日宴请柬上的烫印一模一样。
"三分钟前。"林秘书转头解释，"陆总让人黑了医院的安防系统。"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苏晚看着陆沉点开通讯录里标红的号码，拨号界面显示"顾董事私人律师"。男人修长的手指悬在呼叫键上，转头对她挑了挑眉。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问句。
苏晚伸手按住取消键。她摸到陆沉无名指上的薄茧，那是长期签署文件留下的印记。某种温热的东西突然涌上眼眶，比雨水更咸涩。
"别给他谈判的筹码。"她松开手，在平板上划出相册里刚拍的照片——病历本上被撕毁的页码边缘，"这是五年前的入院记录，当时顾明远还不是董事。"
陆沉的眼睛在仪表盘蓝光下微微眯起。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的瞬间，苏晚看见他快速打了行字。这次他没用朗读功能，而是首接把屏幕转向她：
"我母亲有串翡翠手链。"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苏晚僵在车门边，想起那夜在主卧看见的丝绒盒子。雨滴在屏幕上碎成无数光点，模糊了后面半句：
"链坠里藏着微型摄像机。"
急诊室的玻璃门被撞开时，陆沉正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消毒水味混着苦艾香扑面而来，苏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护士站的广播。穿病号服的女孩被三个保安围在墙角，氧气面罩歪在一边。
"姐！"
苏晴的哭喊刺破嘈杂。苏晚要冲过去时，陆沉突然扣住她手腕。平板被塞进她掌心，新消息带着系统默认的提示音：
"看12点方向。"
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药房门口摘口罩。苏晚认出这是监控里塞东西的人，此刻他胸牌上的"实习医师"字样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色。陆沉在她背后轻敲两下肩膀，这是他们整理书房时约定的提醒方式。
"陆总！"林秘书突然挤过人群，"刚收到消息，顾氏——"
一道寒光闪过。
苏晚本能地扑向妹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陆沉的西装袖口被划开二十厘米长的口子，持刀者手腕上的铂金袖扣擦过她脸颊。保安的橡胶棍落下时，她看见陆沉把平板狠狠砸向袭击者膝盖。
金属落地声清脆得骇人。
"是顾明远的私人医生！"林秘书踩住滚到脚边的刀，"上个月董事会上——"
"调监控。"陆沉在急救推车上快速打字。医护人员推着苏晴往手术室跑时，苏晚看见他扯下领带缠住流血的手臂。电子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报警时说清楚，凶手戴着顾氏集团的员工徽章。"
雨停了。
苏晚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看着陆沉用没受伤的手给律师发邮件。他打字速度比平时慢，某个瞬间突然把平板递给她。屏幕上开着照片编辑软件，被锐化处理的病历本残页边缘，隐约可见"顾氏制药"的logo水印。
"谢谢。"她声音发颤，"但为什么是现在？"
陆沉默默点开云端相册。五年前的慈善晚宴合影里，顾明远正弯腰给轮椅上的陆夫人敬酒。苏晚放大照片，看见翡翠手链在闪光灯下泛着幽光。某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突然抓住陆沉的手：
"链坠里...拍到了什么？"
手术灯由红转绿。
陆沉抽回手，在平板上缓慢地画了个问号。这个符号在他们整理文件时代表"待确认事项"，但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更像悬在深渊上的钩索。林秘书小跑着递来新手机，屏幕上顾氏集团的股价正断崖式下跌。
"陆总，证监会刚立案调查顾氏制药。"
苏晚望向窗外。积雨云散开的夜空里，有颗星星特别亮，像极了翡翠链坠在暗处反光的样子。她想起搬进陆宅那晚，主卧抽屉深处的丝绒盒子开着条缝，仿佛在等待某个命定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