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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川微微垂下了眼眸，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流露的情绪。
“她与我，素来不亲近，她的事，我没法管，也管不了。”
“那本相倒要问问国师大人，那日她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中？”
江念川顿了顿，平静如常地答：“她体内有一种我查不出的毒，并非来自大坤，那日，她..... 体内毒发。”
裴玄舟皱了皱眉，“有这等事？”
江念川沉默不语。
裴玄舟死死地盯着江念川低垂的侧脸，试图从那片阴影里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近乎寂灭的平静。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为了转移这股无处发泄的阴戾，话锋一转，“李右礼部尚书的位置虽被降了，但顶替之人还是徐藏锋的人，动不了根基。”
“宋铭的死，是你做的？”江念川整理了一下衣袍也顺势坐回原位。
“不是。”裴玄舟答得干脆，他重新坐回软榻，身体依旧绷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
次日，皇宫。
靖安帝刚批完几份无关痛痒的请安折子，正觉得眼皮发沉，有些意兴阑珊。
殿外，一阵急促又清脆的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中的沉闷——那是昭慧公主最标志性的出场音。
“父皇——！”
一道明艳如春日桃花的粉色身影裹挟着一阵甜腻的香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昭慧公主径首扑到御案前，亲昵地挽住了靖安帝的手臂，娇嗔地摇晃着：“父皇，儿臣有个顶好的提议！”
“哦？”靖安帝看着最宠爱的小女儿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疲惫顿时消散大半，露出慈和的笑意，“你又有什么新奇主意？说来给父皇听听。”
“近来宫里烦闷，儿臣想，正是强身健体的好时候！不如让咱们皇室的皇家子弟们去京郊的狩园游猎一番，彰显我大坤皇家的武勇之风！”
昭慧公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道，“正好，三八姐姐刚回宫，平日里闷在府里也无趣，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与几位皇兄熟悉熟悉，培养培养感情嘛！”
靖安帝闻言，果然龙心大悦：“好！这个提议好！正该如此！我大坤的儿女，就该有这般精气神！”
“三日后，于狩园举行皇家冬猎，所有适龄皇子公主，皆需参加！”
皇家冬猎的消息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吹遍了整个公主府。
当檀巧儿将这消息细细说给柳渡渡听时，她正懒洋洋地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瓣橘子半天没往嘴里送。
她目光放空，仿佛被窗外那棵枯树吸去了全部心神，又或是陷入了更深的思虑。
“昭慧公主提议的？”
柳渡渡的眉心骤然一蹙，那瓣橘子也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汁水沁出沾湿了指腹。
那个疯婆子！前脚才明目张胆地想抢她的人，后脚就鼓捣出这么大阵仗的冬猎…… 柳渡渡的心猛地一沉。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祥的算计。
一股细密的不安感，像无数冰冷的蚂蚁悄无声息地从心底最深处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的镇定。
那疯婆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这个头。
不行，这事儿得问问师父！
她抬起脚就往外冲，锦缎的鞋面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嗒嗒”声，一路惊飞了廊下打盹的雀鸟，也顾不上身后檀巧儿焦急的呼唤。
清心阁内，药香氤氲，江念川依旧端坐在那尊古朴的药炉前，身影被炉火映得有些朦胧。
他动作不疾不徐，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味药材细致地投入炉中，仿佛天塌下来也打扰不了他分毫。
“师父，您说，昭慧她……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儿？”
江念川只是专注地将手中最后一味白芷投入跳跃的火焰中，炉火“噼啪”轻响，映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片刻，清冷的声音才响起，“凡事小心。”他顿了顿，“不可离步言一步。”
只有这一句，再无他言。
柳渡渡却更加焦灼。
师父越是惜字如金，事情只怕越是棘手。
....... 很快便到了冬猎当日，天公也似在预示着什么，阴沉着脸。
一大早，宫里的消息便如冷水般泼下：靖安帝偶感风寒，龙体欠安，无法亲临，此次冬猎，改由太子殿下代为主持。
柳渡渡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她对这宫闱里的龙子凤孙本就陌生，此刻更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只求今日能做个彻底的小透明，安安稳稳地熬过去，千万别被任何风浪卷进去。
临行前，她在堆满华服的衣箱里翻找了许久，那些流光溢彩的锦缎罗裙，此刻在她眼中都成了引人注目的靶子。
最终，挑了一套最不起眼的白色骑装，样式却极尽简洁毫无繁复纹饰，颜色也素净得近乎寡淡。
京郊的皇家猎苑，此刻早己热闹起来。
宴席早己备好,长长的案几铺着织金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瓜果点心和冒着热气的各种美食。
宫女和内侍们端着托盘，在人群中来回忙碌。
柳渡渡来得早了些，特意在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步言则沉默地立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端着一杯色泽清透的桂花酒小口小口地抿着，冰凉微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化不开心头的凝重。
今日这场喧嚣的盛宴快点结束吧，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可惜，世上的事往往如此，你越是躲着藏着，麻烦就越喜欢找上门来。
“哟——！这不是三八姐姐吗？”
一道娇脆得能掐出水来，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与刻薄的声音，猛地刺破了柳渡渡刻意营造的低调氛围，精准地扎了过来。
柳渡渡握着酒杯的手指一僵，她抬起眼帘，不出所料地撞上了昭慧公主那张明艳得近乎张扬的脸。
今日的昭慧公主，一身火红的骑装，金丝软带紧束纤腰勾勒出曼妙的身段，乌发高束，簪着赤金点翠步摇，衬得那张本就娇媚的脸庞更加光彩夺目艳光西射。
更让柳渡渡心头一紧的是，昭慧身边还跟着两位气度不凡的男子。
昭慧像是完全没看见柳渡渡脸上极力掩饰的不情愿，径首走到她这偏僻的角落，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她打量了个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