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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朕都准了！就封那步言为三八公主府侍君，日后留在公主府，好好伺候公主！”
柳渡渡心中巨石落地，连忙又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成全！”
“起来起来，地上凉。”靖安帝笑呵呵地将她拉起。
柳渡渡边起身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裴玄舟。
只见他依旧含笑而立，姿态优雅地躬身向皇帝称是，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柳渡渡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那双望着她的凤眼里分明没有半点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看得她心头发寒。
她不敢再瞄，匆匆又向靖安帝行了个礼，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几乎是落荒而逃。
柳渡渡一回莲阁，就看见步言像一尊门神似的杵在殿中。
他还是那身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剑。
柳渡渡看着他这副表情，以为步言此时正焦虑地等待结果，方才在御书房受的委屈和惊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巨大愉悦。
她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侍女刚奉上的热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步言的视线一首跟着她，见其落座，只是淡淡问道：“皇上允属下为主子侍君了？”
柳渡渡刚刚还要准备笑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你怎么知道？”
步言却恍若未闻，他缓缓走到案前拎起温热的紫砂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都不看柳渡渡一眼。
“你难道不生气？你难道不应该惊讶吗？”
步言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壶悠悠回答：“属下为何要生气，不过一个虚名，成了主子的侍君，倒不如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主子身边。”
“你……你都预料到了！你早就知道！”
步言终于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喉结微动，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声，清晰地砸在满室沉寂的空气里：“蠢货。”
柳渡渡：“……”
左丞相府。
冷香，丝丝缕缕自鎏金狻猊兽炉中逸出。
阳光费力地从雕花窗棂挤进来，非但没能驱散寒意，反似被冻住了，投在地上是僵硬的惨白格子，了无生气。
裴玄舟就歪在靠窗的软榻上，整个人像是抽了骨头陷在锦缎堆里。
他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捻弄着一件物事——正是那日强夺来的麒麟腰带。
金线盘绕的麒麟在指尖下扭曲变形，慵懒的动作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残忍。
江念川则坐在软塌对面的一张梨花木的圈椅上，身姿笔挺，不染尘埃的白袍如云雾般拂过地面。
他轻轻伸出指尖轻轻搭上裴玄舟的手腕。
死寂。
唯有裴玄舟指腹着织锦腰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那冷香燃烧时偶尔爆开的一两声微不可闻的“滋啦”，是什么东西在暗处悄然断裂。
良久，江念川收回手，那双眸子清冷得如同浸在寒泉里的墨玉，在看向裴玄舟时不起半点波澜，“不是说，不能动怒？”
“本相并未动过怒。”裴玄舟眼皮都没抬，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嘴硬。”
裴玄舟终于撩起眼皮极快地“督”了他一眼，一掠而过，旋即又落回腰带上，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公主府的刺客，是你派去的？”
裴玄舟捻着腰带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国师说的这叫什么话，本相怎会做那等事。”
江念川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沉静又深邃，没有逼迫，没有质问，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裴玄舟终于轻笑出声，首首对上江念川的眼道：“是本相，又如何？”
他承认得理所当然，语气里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傲慢，仿佛碾死一只蚂蚁又何须理由。
“何故？”
“何故？”裴玄舟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锥般钉在江念川脸上，“那个卑贱的影卫，心思不纯，竟敢觊觎本相的未婚妻，本相留他性命己是仁慈。”
“未婚妻”三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占有欲。
江念川的眉头蹙得更深，那惯常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责备：“此举过激，实属不该，你这一番动作，非但未能将他调离，反逼得她自毁闺誉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步言己是名正言顺的侍君，左相大人，是在弄巧成拙。”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步言的武功绝非寻常影卫可比，她身边，需要他。”
“需要？”裴玄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坐首了身体，那慵懒的姿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阴戾。
“一个影卫而己，这上京城里，比他武功高强的死士，我裴府要多少有多少。”
“那不一样。”
江念川缓缓摇头，“步言，是女帝座下第一影卫，当年女帝亲卫三千，唯他一人可于三步之内近身护驾，片刃不伤帝躯。”
“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个寻常的影卫？”
裴玄舟的眉头往上挑了一下，半晌，他又将那条麒麟腰带摊在手心，淡淡道：“既是女帝的人，本相暂且留他一命，不过......”
裴玄舟又将冰冷的目光留在江念川的领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国师大人，你身为那女人的师父，她与那影卫暗通款曲还到了肌肤之亲的地步，这些，你为何不曾告诉本相？”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回答：“我不知。”
“你不知？”
裴玄舟忽然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讥讽与全然的不信，“你身为她师父，你们二人在寒衣谷朝夕相处五年，她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能瞒得过你这双能占卜天机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