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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而来？”
柳渡渡指尖掐进掌心，江念川信中的叮嘱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喉咙里挤出的字句带着压抑的哭腔，“回……回陛下……是民女的母亲……临终前，亲手交给民女的。”
“你的母亲？”
靖安帝的身体明显前倾，眼眶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声音也急切了几分，“她…她如今己经......”
“母亲说……说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留给她的信物，那人曾许诺……会回来娶她……”
柳渡渡一边说，一边努力回想着信上的每一个字，可说到一半，脑子却有些空白，嘴唇也开始哆嗦。
此时裴玄舟正端着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只见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一抬，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好好想想，别怕，陛下仁慈，不会怪罪你的。”
这话听着是安慰，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
柳渡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信里说了，她得哭出来，不仅要哭，还要伤心欲绝，可是这眼泪怎么就不来呢！
怎么办？
柳渡渡心急如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步言那日手臂上被剑划开时，自己身上那股钻心刺骨的剧痛。
那痛楚，那无力感，那被人掌控生死的恐惧……
一瞬间，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金砖上。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将那段早己背熟的台词演得淋漓尽致：“母亲……母亲等到死，也没能等到那个负心汉……她临终前说，她不悔，只是恨，恨这世道无常，当年那个许她一世安稳的人，如今……如今己成了这大坤之主，坐拥万里江山，却独独忘了山野里的她……”
“皇上，母亲死的时候连个草席都没有啊！”
“阿瑶……”
靖安帝看着柳渡渡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是朕……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
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悲痛。
过了许久，靖安帝才平复了些情绪，他用一种带着补偿意味的温和目光看着柳渡渡，问道：“你在柳府，过得可好？”
机会来了！
柳渡渡立刻扑倒在地，哭得更凶了：“回陛下，民女在柳府过得一点也不好，祖母嫌弃民女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处处看民女不顺眼，如今……如今更是收了宋首富家的求芳书，要将民女嫁给那个……那个声名狼藉的宋公子……”
宋家！好一个宋家！”
靖安帝勃然大怒，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那上好的金丝楠木发出沉闷的巨响，顿时震得殿内众人心头一颤，“立刻宣柳程青到玉华殿！”
尖利的声音穿透殿门，守在外面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跑去传旨。
柳渡渡跪在地上，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不远处的裴玄舟。
那男人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病弱模样，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柳渡渡却分明看到，在他撇开茶沫的那一瞬间，那漂亮的薄唇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并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靖安帝走下御阶，亲自将柳渡渡扶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好孩子，是朕……是朕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放心，从今往后，有朕在，这天下再无人敢欺辱你分毫！”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阿瑶的生辰是三月初八，朕欲封你为‘三八公主’。”
三八……公主？
渡渡的脑子嗡的一声，脸上悲切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她暗自腹诽这像是在骂人的封号，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将那份吐槽死死压回肚里。
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己漾满了水光，声音也带上了恰到好处的颤抖与甜腻：“多谢父皇！”
这一声“父皇”，像羽毛轻轻拂过靖安帝的心尖，他目光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从今以后，南瑞光园便是你的公主府邸。”
巨大的喜悦瞬间铺满了柳渡渡的整个心脏。
她慌忙垂下眼睫，掩住几乎要飞出来的笑意，肩膀微微瑟缩，摆出一副被天降洪福砸懵还手足无措的模样。
靖安帝看着她这副诚惶诚恐的脸，心头更是软得一塌糊涂，语气愈发温和，“还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父皇。”
柳渡渡心头那根弦猛地绷紧了。
她抬起眼，泪痕犹在，小心翼翼觑着帝王的神色，试探地问：“父皇……当真……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靖安帝大手一挥，帝王威仪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豪迈。
“那……”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犹豫又藏着期盼，“儿臣....儿臣平日里只爱摆弄些琴棋书画，奈何资质驽钝，总不得其法。”
“听闻……听闻寒衣谷的江国师琴艺冠绝天下，女儿斗胆，想求父皇允准，请天师教习.....”
话毕，她屏住呼吸，飞快地抬眼去捕捉靖安帝脸上的反应。
靖安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并非父皇不允，只是天师性情孤高，不染俗尘，只怕.....”
“父皇……”柳渡渡立刻上前一步，纤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靖安帝的龙袍袖口，微微晃了晃，声音里揉进了十二分的央求，“您就派人去问一问嘛……儿臣只是仰慕天师风采，若天师不愿，儿臣也绝不敢强求……好不好嘛，父皇？”
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眸巴巴地望着他，带着纯粹的孺慕与渴望。
靖安帝心头最后那点犹豫也消散了，“罢了罢了，都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