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赤色方舟军事工业集团乌拉尔矿区总部附属设施“铁砧”维修厂&治安巡逻委员会第3分局&赤色方舟总部防卫部大楼
2089年8月22日，行动次日
—————
—————
乌拉尔矿区总部巨大的穹顶之下，“铁砧”维修厂弥漫着机油与臭氧和金属高温灼烧后的特有气味，巨大的机械臂在轨道上无声滑行，进行着精密的焊接作业。昨晚在“红十月”筛矿厂大显神威的两台RSI-4S “侍卫”主战坦克，此刻正静静地停在检修位上，庞大的车体在维修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肃杀，与它们身上蓝白相间的警用涂装形成一种怪诞的违和感。
一群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技术员正围在其中一台坦克旁边，领头的工程师，谢尔盖，正拿着数据板，对着坦克侧面装甲上那些被GM-6反器材步枪打出的狰狞的凹坑指指点点，语气带着点不满的抱怨：
“瞧瞧！我就知道！这帮不知死活的矿耗子！130毫米的炮管子摆在那儿看不见吗？非得用那破‘牙签’给咱们的宝贝‘姑娘’脸上来这么一下！修补这层复合装甲，耗材定额又超了！集团这边先不说，季度报告上委员会那帮守财奴们准得唠叨！弗拉基米尔！记录损伤等级，B2，修复工时……算上重新喷漆，至少8个标准工时！”
被点名的年轻技术员弗拉基米尔忙不迭地在数据板上记录着，小声嘀咕：“大叔，好歹人质救出来了，匪徒也一锅端了，委员会应该不会太计较这点修理费吧？”
“不计较？” 谢尔盖哼了一声，用扳手敲了敲旁边另一台完好无损的“侍卫”坦克那厚重的履带，“那是你没看到昨晚的行动报告摘要！‘为有效震慑潜在不法分子，彰显治安巡逻委员会维护辖区秩序之坚定决心与压倒性力量，特批调用RSI-4S重型治安单位两台……’” 他模仿着官腔，翻了个白眼，“现在彰显完了，耗材超标了，挨批的还不是咱们维修部？下次这帮官老爷再想‘彰显决心’，最好先想想咱们的耗材仓库和工时表还有修理费！”
不远处，一个穿着崭新治安巡逻委员会制服佩戴着行动指挥官臂章的上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但也掩不住熬夜的疲惫。
“谢尔盖，辛苦你们了，这俩‘姑娘’昨晚表现完美，一炮未发就把那群蠢货吓尿了裤子，效果拔群！委员会很满意，嘉奖令己经下来了。”
谢尔盖只是撇撇嘴，用沾满油污的手套拍了拍坦克冰冷的装甲：“嘉奖能当润滑油使吗？能当复合装甲板用吗？满意就好，下次记得提前申请特殊装备调用修理预算！” 他转头又冲着弗拉基米尔喊：“小子！别愣着！去库房领两桶‘姑娘’专用的高级防护漆！要警用蓝白标准色！补丁打得再漂亮，颜色不对，委员会照样找你麻烦！”
—————
—————
与此同时，在治安巡逻委员会第3分局那冰冷但又光线过亮的审讯室里，气氛又是另一番景象。
瓦西里，也就是昨天那个嚣张的“矿锤”首领，此刻像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昂贵的“自由矿工兄弟会”自制臂章早就被撕掉了，昂贵的战术背心换成了橙色的囚服，此时的瓦西里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双手被高强度聚合物手铐死死固定在桌面上，手腕处磨破了皮，昨晚面对“侍卫”坦克主炮时那股魂飞魄散的恐惧感，显然还未完全消退。
他对面，坐着两位审讯官，一位是分局的资深审讯员，面无表情，眼神像扫描仪。另一位，则让瓦西里从骨髓里感到寒意，正是赤色方舟侦缉部的彼得罗夫·阿列克谢耶维奇·伊万诺维奇，又或者说——“马车夫”。
彼得罗夫没有穿制服，只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便装，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点左颈的旧伤疤。他坐姿放松，甚至带着点慵懒，手里着他那个标志性的镀银酒壶，碧蓝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瓦西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实验品，左腕的血珀吊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又诡异的光泽。
“瓦西里·谢苗诺维奇，” 资深审讯员用平板的语调开口，“关于‘自由矿工兄弟会’的组织架构、资金来源、武器来源，以及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在逃，希望你如实供述，争取宽大处理。”
瓦西里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我……我都说……兄弟会就我们几个，枪……枪是以前矿区安保队解散时偷藏的……钱……钱是勒索了几个小矿主……真的没有别人了！” 他急于撇清，声音带着哭腔。
审讯员刚准备记录，但看了一眼旁边彼得罗夫的表情之后又把平板放下了。
“哦？” 彼得罗夫突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瓦西里猛地一哆嗦。他拧开酒壶盖子，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然后才看向瓦西里，碧蓝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探究。“谢苗诺维奇，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第一，是有人浪费我的时间。第二，是有人把我当傻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们那几杆破枪，能在治安巡逻委员会眼皮底下藏这么久？你们勒索小矿主那点仨瓜俩枣，值得你们冒险去绑一个群众代表？还开口就要五百万卢布点和洗白身份？” 彼得罗夫晃了晃酒壶，金属液体在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天气挺热的，瓦西里，脑子不清醒就容易说胡话。要不要我帮你……‘凉快凉快’？回忆一下，是谁在背后给你们出主意？是谁给你们提供了老伊万的行踪？嗯？”
彼得罗夫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天气挺热的”和“凉快凉快”这几个字，配合着他吊坠的动作，瞬间让瓦西里想起了昨天在瞄准镜里听到的来自死神的低语！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裤管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我说！我说！” 瓦西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是……是‘鼹鼠帮’！是矿务局调度室的谢尔久克！是他！是他告诉我们老伊万那天要去新区视察！是他暗示我们委员会在那边巡逻力量薄弱！他说……他说只要干成了这一票，就……就有人接应我们走！给我们钱！真的！就是他！”
彼得罗夫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有趣的小故事，他收起酒壶，站起身，拍了拍审讯员的肩膀：“好了，剩下的细节就麻烦你了。‘鼹鼠帮’……谢尔久克……有意思。” 他碧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猎人锁定新目标时的锐利光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闲地踱出了审讯室，留下瓦西里在崩溃的余波中瑟瑟发抖。
—————
—————
在防卫部大楼的高层走廊，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集团总部广场园区井然有序，却又冰冷压抑的钢铁丛林景象。夏利娜·罗塞塔刚刚提交完“遗弃者”小组的例行维护报告。不过今天夏利娜并没有穿制服，只一套宽松但又不影响行动的休闲服了事，灰白的长发有些杂乱地束在脑后，血红的瞳孔扫过楼下广场上正在被擦拭准备参加不久后阅兵式的“弑君者”主战坦克，工程师的兴奋的声音似乎穿透了厚厚的玻璃隐约传来。
夏利娜正看得入迷，兜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侦缉部加密频道的信息跳出，发信人代号：【马车夫】。
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表情符号：
“‘矿锤’变‘鼻涕虫’，‘鼹鼠’己入瓮。：）”
夏利娜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秒，突然有点想笑。但也只是抬起手，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袖口。然后，关闭了信息窗口，迈着算不上“大大咧咧”但也算不上“规矩”的步伐，走向休息室。那里，刚结束训练西名“守夜人-MKⅥ”仿生战术人形正聚在一张桌子前恰恰而谈，其中一个正拿着一块平板，与其他人讨论着这次矿区行动的细节
—————
—————
赤色巨人的重锤，在乌拉尔山永不消散的工业烟尘中，继续以它固有的冰冷而高效的节奏，碾压着一切试图扰乱其秩序的“杂质”，无论那杂质是外部的破坏者，还是内部的蛀虫，日常，即是另一种形态的战场。而坦克需要维修，审讯需要技巧，耗材需要定额，维修费需要报销，委员会的守财奴们会抱怨，报告需要提交——这一切，构成了第九区庞大躯体下，冰冷而真实的脉搏。
窗外的阳光照在“侍卫”坦克刚刚喷涂好的、光洁如新的警用蓝白条纹上，红蓝警灯在机油的反光中，无声地旋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