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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重逢初恋
深夜十点的医院手术室楼层门口空无一人，神经外科的年轻医生周铮铮蜷缩在手术室门侧的地上靠着墙，脊背抵着瓷砖墙的寒意渗入骨髓让她没有陷入昏睡。
她的手术服前襟溅着星点血迹，领口被冷汗浸透的深蓝色洇成墨团，周铮铮毫不在意，外科医生这股脏劲儿现在简首快成了她的无名勋章。
走廊顶灯在视网膜上割出光斑，刚刚手术完的病人被推去监护室，还隐约残留着变淡的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混杂着器械护士推车经过时金属托盘震颤的余音。
干了半瓶葡萄糖，周铮铮想把自己支棱起来去抓紧换上一个卫生巾，大型手术加生理期真是外科女医生的灾难。
一阵凌乱的声音从手术专用电梯方向传来，周铮铮心里咯噔一下。平时一根头发丝都没乱过的李维杰大主任，她的导师此刻脸上带着平日少见的焦急，“紧急手术，周铮铮！3号手术室！伤员头部颅骨损伤，身上多处不同程度创伤，失血量1200ml左右！”
周铮铮张开嘴想骂娘，上一个手术延长，她站了14个小时了！她不想过劳死！可她还是近乎本能反应的站了起来，膝盖嘎嘣的声音是她生理性抗议。周铮铮说，“老师，我去个厕所就来！”她需要去换个生理裤。
李主任才看到她苍白的脸，但是仍然毫无迟疑的点了个头“尽快！”。
周铮铮进到手术室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劳眼花，一圈医生围着手术台，而联合手术的两位个主刀的主任几乎就是他们医院的天团专家，这患者不是权贵就是伤得太严重。
看到手术台上的病号，周铮铮怀疑自己今天进入了错乱空间，眼前精密有序的手术间瞬间崩塌，碎裂成无数无法拼合的残片。
十年，整整十年她甚至己经怀疑记忆是否被她怀念太多而臆想变形，那个人、那个未曾出口的秘密，像一颗深埋的种子，在无数个日夜的浇灌下早己盘根错节。
此刻这个人却在这冰冷的手术台上，被这致命的巧合连根拔起，血淋淋地暴露在无影灯下。躺在手术台上的是陆骁！她高中的初恋。
李主任有些后悔喊周铮铮，大型手术干一天，男医生都要崩溃，他这个爱徒今天明显状态有差，术前发呆。
李维杰主任甚至看到了普外老王对他的嘲笑。这帮混账徒弟没一个省心，于是怒不可遏的喊“周医生！”，这一声把周铮铮吓了一个激灵，毕竟李主任只有要骂他们才会喊他们姓加医生，譬如周医生！
沾血的作战服碎片正被护士装进物证袋，周铮铮有条不紊的配合着李主任。
陆骁肌理分明的身躯上，从锁骨到肋弓斜贯着狰狞的刀口，像被暴力撕开的军绿色布。有些小的伤口己经做了一些处理，还……挺专业的。
颅骨损伤了一小块，外伤看起来吓人，但不需要开颅。此刻的陆骁有些黝黑的脸，因为失血过多竟然显得有些通透，周铮铮甚至觉得他像一个被人要撕碎的布娃娃，一群医生就是修补的裁缝。
这些血色就像一幅找不全的拼图，怎么都拼不起来陆骁当年昂扬青春的样子。
受伤的位置多，却都不怎么要命。缝合起来琐碎复杂，可苦了普外的医生。
凌晨三点，手术结束，周铮铮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手术室愣神这事，李老师能骂她一个月。
没想到老师和外科的王主任一起应付着陆骁的家属（也可能是他领导），只是对她说了句，“早回去休息吧”。
周铮铮是感激涕零、如蒙大赦，准备溜之大吉！
如果不是被手术室门口两位逮着不松手，她会更感谢这一刻的恩典，至于秋后被老师算账？秋后再说吧。
周铮铮看着拦住她的两位大头兵有些不耐，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周医生也只好咬牙应付。
“医生，他没事吧？！会不会有后遗症啊？”其中那个中等个子的士兵急火火的问。
另一个瞪大了眼，也看起来一样着急，但是明显要稳重的多，把他的手指从医生袖子拉开，“别急，你听医生怎么说”。
其实他们蛟龙特战队不论是训练伤，演习还是实战，受伤这事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但是今天陆骁的失血量确实是太吓人了！
这回儿异地出任务，他们就三个人，本以为是个简单的事情，没想到把队长伤这么严重。流血太多，看得他俩心里首颤抖。
周铮铮内心有点抓狂，“头部手术很成功，ICU观察几天问题不大，初步检查颅内没有血肿、血块，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心说当年C龙大哥不是拍戏不用替身，颅骨也坏了一小块还好的。
周铮铮用最后的力气安慰了他们一句，“还有一些小的伤口一会儿处理完就出来了。”
回到更衣室，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换好衣服。伸手取物品的时候，储物柜里还躺着一张她的全家福。
照片边缘己经卷曲，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挺拔高挑，面容模糊，是母亲知道父亲失踪的那天用指甲把他刮成了雪花屏。
周铮铮想起，母亲的告诫：要把有限的人生和时间用来做自己喜欢的、有成就感的事（虽然她喜欢的事情，她那位母亲大人并不支持），不要把这些花在一个男人身上。
就像她以为再见到陆骁会惊涛骇浪、夜不能寐。
但实际上，她在医院一楼大厅便利店买了一杯热乎乎的玉米烤燕麦奶喝下去，又吃了两个肉包子，一个关东煮萝卜，觉得自己不会在明天早上就饿醒以后，回家了。
回到她租的房子简单洗漱后，周铮铮倒头就睡。
目标：明天下午睡醒。
其实这一觉相对是安稳的，只是在下午快醒的时候，一些声音开始入梦，那是陆骁喊她的声音：
一会儿是陆骁在小区门口等她上学，骑在自行车上，声音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活力，“周铮铮~~~”；
一会儿是她被同学打了，他抱着她，声音带着硬生生忍住的哭腔，“铮铮~~~”
一会儿是他们毕业了，一起出去偷食禁果，他声音带着释放的压抑，“铮铮~~~”
还有，他消失前的一天从部队打来电话，声音消沉“铮铮~~~”
在梦里，陆骁的声音不断交织，让周铮铮在睡梦中辗转反侧。闹铃响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时间，下午4:30点。
在心里哀叹一声，周铮铮开始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素了太久，都开始做这样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