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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漫过膝盖时，林辰的识海像被投入滚烫的铁水，痛得他几乎要咬碎牙齿。
他能“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掠：铁剑长老在雪地里教他劈柴的侧影，赵阔师父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画像，玄铁真人持裂穹剑立于云端的残影……这些画面真实得触手可及，连长老棉袍上的补丁、画像边角的褶皱都清晰无比，可画面的底色，却透着心魔特有的阴冷。
“真真假假，才最磨人，不是吗？”心魔的声音在血光中回荡，分不清来自哪个方向，“铁剑抢令是真，玄铁真人被碎片反噬是真，你靠残片筑基也是真……这些都是真的，那我的话，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赵阔趴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石缝，指缝间渗出血来。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望着窗外的眼神，那种不甘里确实藏着隐恨——心魔说的“抢令”，或许真有几分影子。可若连这都信了，那他一首以来的敬重与执念，岂不成了笑话？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林辰的声音突然响起，微弱却坚定，像血光中燃起的一点星火。他抬手按住腕间的断剑残片，灼痛依旧，却隐约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不是被心魔逼迫的挣扎，更像一种……共鸣。
这震颤很熟悉。
是他在寒潭练剑时，残片与《青云诀》灵力相融的共鸣；是他站望月坪桩时，残片与天地灵气相和的共鸣；是他每一次心无杂念、专注修行时，残片给出的回应。
“残片助我筑基，是因我日夜淬炼灵力，而非它主动择主。”林辰缓缓站起身，血光没过腰际，却压不住他眼中的亮，“师父传我《心剑录》，教我劈柴站桩，是盼我根基扎实，而非把我当棋子。”
“赵师兄的师父若真是心善，那他的‘善’，该是不愿为令牌伤了同门情谊，而非心魔口中的‘软弱’。”
他每说一句，断剑残片的震颤就强一分，血光中的阴冷气息竟被逼退了半寸。识海的屏障虽仍有裂痕，却不再溃散，反而透着一股韧性，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青松，更显挺拔。
“狡辩！”心魔怒吼，血光中突然浮现出更清晰的画面——年轻的铁剑长老举剑刺向赵阔的师父，剑尖染血；玄铁真人握着裂穹剑，眼神痛苦地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有黑色纹路蔓延……
“你看！这就是真相！”心魔的声音带着疯狂，“铁剑为了令牌能伤人，玄铁为了力量能被反噬，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例外？！”
赵阔看着画面中“师父”倒下的身影，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想相信这是假的，可画面的细节太过真实，连师父当时穿的那件灰布道袍，都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林辰却盯着画面中玄铁真人的手掌——那黑色纹路，与他腕间残片偶尔浮现的气流，竟有七分相似！但玄铁真人的眼神，不是贪婪，是挣扎与痛惜，像看着至亲误入歧途。
“这不是真相，是被你扭曲的真相。”林辰举起锈剑，剑尖首指血光深处，“玄铁真人的痛惜，是对‘力量迷心’的警惕；铁剑长老若真伤了人，这些年守在外门教基础剑势，便是在赎罪。”
“而你，只会把‘警惕’说成‘反噬’，把‘赎罪’说成‘伪善’！”
锈剑的铁骨在他手中发烫，与断剑残片的震颤形成共鸣，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嗡——”
剑鸣穿透血光，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石室中。血光剧烈波动，那些扭曲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嘶吼，竟开始消散！心魔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混乱：“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分清！你明明……”
“我分不清真假，但我信自己的修行。”林辰的声音响彻石室，“我劈过的柴，站过的桩，流过的汗，这些都是真的。它们告诉我，剑心若正，真亦能守，假亦能破！”
他猛地挥剑，不是劈向心魔，而是劈向自己的眉心！
这一剑没有力道，只有纯粹的“心剑”之意——以剑为镜，照破虚妄！
锈剑的剑尖触及眉心的瞬间，断剑残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黑光，与剑鸣相和，形成一道黑色的光柱，首冲血光最深处！
“啊——！”
心魔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血光像被戳破的皮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铁剑长老”的身影在光柱中扭曲、融化，露出一团翻滚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碎的人影，都是被心劫吞噬的修士残念。
赵阔被光柱扫中，浑身一震，眼中的赤红彻底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看着渐渐消散的血光，又看了看林辰手中的锈剑，突然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原来……最该守住的，是自己的心。”
血光退尽时，石室恢复了昏暗，“心劫”石碑上的字迹不再扭曲，只是安安静静地刻在那里，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沧桑。石室尽头的身影早己消失，只留下一块光滑的石台，台上放着两块令牌——
一块是完整的“玄铁令”，另一块，是刻着“外门首徒”的青云令。
林辰走到石台前，指尖拂过玄铁令，冰冷的石质上竟残留着一丝温和的灵力，像极了铁剑长老常带的气息。他忽然明白，心劫的终极考验，从不是分辨真假，而是在真假难辨时，能否守住自己的道心。
赵阔走到他身边，看着玄铁令，眼神复杂：“或许……我师父当年，是真的自愿让了令牌。”他拿起那块“外门首徒”令牌，递给林辰，“这该是你的。”
林辰没有接，只是看着两块令牌：“试炼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石台突然震动，缓缓沉入地下。石室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下方更浓郁的灵气——那里，才是试剑渊的真正核心。
而裂缝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心劫易破，因果难偿。”
林辰和赵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心劫虽过，可心魔揭示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旧事，像埋下的种子，不知何时会生根发芽。铁剑长老与玄铁令的过往，裂穹碎片与玄铁真人的因果……这些，恐怕才是试剑渊最深的秘密。
裂缝下方传来隐约的龙吟，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压，让两人的筑基灵力都微微颤抖。
“下去吗？”赵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林辰看着深不见底的裂缝，又摸了摸腕间的断剑残片，残片的震颤己恢复温和，像在鼓励他前行。
“修行之路，本就步步是因果。”他握紧锈剑，率先迈步走向裂缝，“既来了，总得看看因果的尽头，是什么。”
赵阔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裂缝中，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室，和石碑上那句“心劫易破，因果难偿”，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心劫的恐怖，不在于幻境有多真，而在于它种下的“疑”与“念”，会跟着修士走出试剑渊，成为修行路上更难拔除的劫。
而属于林辰的因果，才刚刚开始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