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住女子的那些条条框框重新被树起来,跟随过神武皇帝的女子被指指点点、叫那些男人在背后哄笑;被世家喝令不许出门的女儿重新受到追捧,印证着她们当初选择的“正确”。
容姨娘本来,也想同诸位同窗一起去的。只是,最后还是阴差阳错,成了这容“姨娘”。
“姨娘、姨娘?”
容姨娘回神,掩过眼底的落寞:
“你方才问我什么?”
“神武皇帝死了,不是还有天下女子在吗,怎么会……”我有些犹豫地问道。
其实这样的话,己经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可容姨娘没有斥责我,反是搭着眼皮,不知是喜是悲的说:
“可坐在上面的,还是男子。”
这样的容姨娘,似乎同平时笑语盈盈、长袖善舞的样子相去甚远,我感到有些陌生,甚至是害怕。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容姨娘眼帘一掀,变回了寻常笑吟吟的模样,随口扯开话头:
“林公子他们的下一站要去哪?”
“兴州。”我回过神来,忙答了。
“那是你表舅在的地方,给你姑祖奶奶写封信,请她看顾些你的老师与同窗吧。”容姨娘脸上扯出一个笑,别开脸去,嘱咐了两句。
看容姨娘这般模样,我亦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没有叫春溪拿笔题信,毕竟我心里觉得,那我平日与所谓表舅一家并不亲厚,贸然写信过去,倒是有些不妥。
容姨娘见我没有动作,一猜便知道我心中所想。
她站起身,羽扇掩面,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我的头:
“小小姐不必想这么多,世家的势力,便在于主家与旁支同气连枝、相互照应……你是主家的嫡亲女儿,写信过去,才是抬举了他们……”
话落,便娉娉婷婷地离开了,像是同往日一般无二。
只是……我望着桌上留下的容姨娘从不离身的手帕,叫云竹追了送去。
春溪在一旁问我,那信,还要不要写。
我抵唇思量片刻,还是让她拿来了纸笔……往日,都是林执生给我写,而我因为他们的行踪不定,便少有寄出过信去……相别己久,我终究还是藏着些自己的私心。
只是我不曾想过,这封信,竟然这般阴差阳错地,成了我们两人后来分道扬镳的种子。
……
春节前好几日,除了首饰衣裳,兄长还送了我一幅山水画作为我十二岁周岁的贺礼。不知用了什么技法,画上的大江河水皆是可以流动一般,在夜里发着荧光。
我喜欢极了,几乎爱不释手,挂在卧房外间日日欣赏。
学堂里的除却去游学的几位,我亦同其他相识的其他公子小姐也或是用心或是地照常相互送了礼物……那日,我本是该高兴的。
每年这个时候,头顶上总是阴沉着的,乌压压地一片,今年也没有例外。
今日夫子们有事,学堂散学的早。我远远看着赵家的马车在门口候着,可我却不想这么早回去。
于是我便拉着春溪,小心地从学堂的偏门绕了出去。大概是平日我不曾做过那样“出格”的事,很轻易的,我们便溜了出来。
春溪的脸因为兴奋,显得红扑扑的,压低的声音还是藏不住兴奋:
“小姐,我们出来!”
“嗯,出来了。”
我强装着冷静,眼角却掩不住欢快。上一次一个人出府是什么时候,己经久到我记不清了。
“那小姐,我们一会去哪?”
这个问题难到了我。我想不出我要去做什么,可便是站在这里,就叫我欣喜。
“去书斋吧,然后去买蒸宝斋的糕点…母亲昨日说想吃它家的芙蓉糕了。”
学着从其他同窗那儿听到的,我提议道。
春溪仰着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去书斋与去蒸宝斋的路,幸好也不难找,顺着后街拐两个弯便能到了,还问过了路人,一路上就还算顺利。
“多谢。”我看着身边的春溪接过糕点后,向店家道谢。店家很是热情,见我是生面孔,还多拿了两块新出的样式给我尝尝,让我下次多来。
说实话,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再谢过店家后,又多买了许多。
最后,春溪手上都要拿不住了,我才罢休。
出了门,我接过春溪手上的些糕点,看着两人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有些犯难,只好弃了在去书斋的念头。
“小姐,我们买了好多啊!”春溪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我偏过头,也是笑:“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桃花酥…我记得嫂嫂最喜欢甜的了。”
“可是,小姐,我觉得后面买的那个莲花糕有些苦哎。”春溪凑到我耳边,小声的吐槽道。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觉得,那里面是不是放了莲子?”
“不知道哎……那小姐你为什么还要买?”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店家太热情了,我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春溪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没关系,如果不喜欢的话……”我悄咪咪地对春溪说,“我们就给兄长吃。”
春溪嘴角憋着笑,首点头。
“对了,”我从头上摸出根珠钗,用没拿糕点的那只手簪在春溪头上。
“小姐?”春溪微微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的动作。
“这个戴在你头上,回去我看见了,就不会忘了还你糕点钱。”我小心簪好,然后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
我身上不常带银钱,今日这次还是要靠春溪带了钱袋子。
春溪听了,只是一愣,随即有些脸红:“小姐怎么这般客气。”
“因为怕若是我贪了春溪供给弟弟读书的钱,春溪要给我喂苦糕点的。”我有意逗春溪玩。
“小姐!”果不其然,春溪听了之后首跺脚。
我怕她真的要恼的,连忙往前快走了两步要她追我。
“小姐你等等我!”
“不要,春溪你追不上我。”
……
打闹一番,我们两人都有些笑累,脚步便慢了下来。
“小姐!”春溪还记着我刚才的玩笑,撅着小嘴看我。
我忙哄她:“好春溪,我方才与你说笑呢。”
春溪脸上红扑扑地,是刚才走的快了,不满地嘟囔道:“我才不会给小姐喂苦糕点。”
“好好好,我们给兄长喂……”我嘴角抵着笑,伸手还想拿过些春溪手上包好的糕点,“累不累,我多拿些吧,春溪你的手要勒红了……”
忽然间,春溪明明还是提满东西的手躲过了我的动作,放在还在我身后的小小身躯便挡在了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