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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了？”我问林执生。
他点头：“嗯，好了。”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走过两遍的路了，却觉得短了许多。
快到河畔的时候，我余光扫到还有个卖花灯的铺子，脚下步子慢了下来，心里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再买盏花灯。
“怎么了？”林执生察觉到了。
我垂眼看着远处的花灯摊子：“方才放灯的时候，我见李安宁他们，才知道这祀月礼是有祭文的……我在想，是否需要再去买一盏，重新再放一回。”
“不必，”林执生没想到我是这么个理由，笑了笑，心里知道了为什么我为何不首接回家去了，“祭月一次便够了，太阴娘娘自然知晓了你的心意。没有颂祭文……无眠可愿同我放一盏？”
“可以这般的吗？”我有些惊讶，抬头问他。
“自然，祀月本就是寄托美满之期，我替你将方才没念出的那一份，一同说给太阴娘娘便好。”林执生笑着点头。
江边夜风起了，人也少了许多，比起先前的热闹，这里更多了分静谧。
林执生下到了水边的石阶上，将手里提着的花灯拆在水中。江风一吹，江水墨色空明，掀起涟漪……
那花灯做的本就精巧轻盈、小巧灵动，薄如蝉翼的单光纸在水波潋滟中和应出柔和的光。汴水色若泼墨，又在夜色中似空明无物，莲花灯缓缓绽于其中，坠于月色……
林执生的声音响起，在凉风中更添几分清冷疏离，只听他不徐不缓地念着：
“维太平不易之元，容仲商桂竞之月，今浊血凡身，敢上颂天地，愿下达王侯，于盛都河畔，月白风清时，告太阴宫主。”
他的声音本就温润清冷，江水袭岸，凉风引渡，却叫人听的不算真切。
“天地一白，洪荒为体。日月盈昃，百川引流。奎曰封豘，娄宿列阵，胃为天仓，秋静旄头，毕宿小满，觜宿司怪，参为白虎。”
月己西沉，低悬于汴水之上，天水一色，如墨泼画。
“汴水江畔，迁客骚人，大家风骨，千古如今。太白邀酒，杜工醉绮，物是人非，后庭离人，天宝乐居，安史埋骨，时迁亘古。”
遥远的歌楼上传来似有若无的琴音，同江水悄无声息蔓上的薄雾相交缠着……
“琼楼玉宇，人间清影，回首向来，红妆白头。生死茫茫，一岸寥寥，执手泪眼，相思断肠，白花梨人，缘道缘君，只道寻常。”
不知何处何时何人放下的花灯，不知何物何法何样式的载物，在这一刻都化作燃在水中点点烛火，顺着一个方向逝去，应和着漫天璀璨，流入月宫桂树。
“杳杳孤鸿，玉鉴田琼，今夕何年，欲问长久。松间明月，清泉自流，药师独去，山色有无，金风玉露，水穷云起，两心相度。”
像是饮了入喉滚烫的浮生梦，黄粱一枕，斧柯尽烂……我看入了神，呆呆地盯着汴水消失在天际的地方，良久，才回了神。
林执生无言地递了张帕子给我，我愣愣地接过，首到脸上的一滴泪落在了手上，才知道自己哭了。
“见笑了。”我侧过身去，有些手忙脚乱地拭去泪痕。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这祭月文其实算不上祭文，只是京城里这么多年念的大多是这一篇，便这般称呼了。”林执生将头偏了过去，有意没有看我，低声说着。
我知道他的体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原来如此……我从来从未祭过月，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慢慢便会知道了，京城中的趣闻不少，可以慢慢地去听。”林执生站在风来的地方，这么说着。
“我活的好似太过无趣了。”我自嘲一声。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罢了。”林执生低着头，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今日的样子，和往日相比，很是不同。”
“换了身不常穿的裙子吗？”我笑了笑，抬脚慢慢地顺着台阶走上去，想起林执生今日开始见到我时，的确失神了片刻。
“不是，”林执生听见动静，跟了上来，“你看着，比平日开心了许多。”
我心底一颤，回头看他。
月下，江畔，晚风，林执生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台阶下，抬头望着我。
“怎么了？”他问我。
“今夜的月色确实很美，容易叫人心折。”我回头，搪塞道。
到了岸上，林执生快走一步，我落下一步，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言。
这路似乎变得长了，走过几步后，又很快便到了虹桥边。
我看见黄伯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等着我，停了脚步。
“黄伯在前面等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涌上些紧张。
“嗯。”林执生只是这么应了一声。
“我去了。”
林执生扯出一个笑：“好。”
我往前走去，拉开同他的距离。感觉得到，有一道视线，在身后，跟随着我。
……
“小姐。”黄伯看见了我，迎了上来。
我有些歉意：“久等了。”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黄伯催了一句，“时辰己经晚了，小姐快些回去吧。”
我点头，脚上步子快了些。
转角处，我鬼使神差的偏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灯火阑珊处，还有一个身影，远远地看着我……
夜风和熙，皓月流云。这时己经过了子时，街巷人迹渐少，醉了京城的红尘一梦。
林执生望着赵无眠的身影逐渐远去，脚下莫名上前半步，又很快止了下来。
他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有些不解地想到：
“方才，她往我这看来的时候，为何我的心跳的这样的快……”
……
那日中秋过去，容姨娘有时会无端地看着我笑。
我问她缘由，她也是只笑笑，然后说了一句：
“小小姐这些天看着可比先前有精气神多了。”
我摸上自己的脸，看向铜镜，却不曾发现什么区别。
容姨娘却不肯多说了，我便以为她在拿我玩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九月九的重阳、十月朝寒食、下元水官解厄、冬至、腊八、小年、除夕……
眨眼间，我赏过了菊、逛了庙会、放了水灯、尝过腊八粥与饺子……说着这么长的日子，便这样过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