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政一方

第20章 人未言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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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主政一方
作者:
德不配位ggb
本章字数:
386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张万霖调任县委办副主任的消息,在南阳县委大楼内传得并不轰动,甚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安静”。可越是安静,他越清楚,这安静背后藏着的不是风平浪静,而是一种绷紧的、抻到极致的警惕和观望。

机关里的人,哪一个是等着听锣鼓才动身的?

上任的第一天,张万霖没有急着搬办公桌。他依旧坐在研究室角落那张熟悉的旧桌前,上午批改文件,下午写材料。有人在背后悄悄议论,说他“怕高处不胜寒”,也有人揣测这是“装低调”。

只有胡秘书知道,书记原话是:“这小子稳得很,不急着亮牌。”

晚上七点,整座机关楼己熄了七成灯,张万霖还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修改一份关于“基层政务系统负担问题”的初步调研材料。纸张末尾,他用铅笔标出几处数据出入的疑点,并夹上注解:建议进一步核实乡镇一线的工作负荷分类。

这不是给谁看的,而是给将来的自己留的印记。

正看得入神,门外响起一串轻快脚步声。

“张主任还在?”胡秘书推门进来,笑着晃晃手里的保温壶,“书记今晚临时要去黄安镇调研,临走前说,让你带上上次那份‘基层政务简报’一起过去。”

张放下笔:“我准备一下。”

“不用太多准备,就以‘随行’的名义陪个行。”胡秘书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其实你心里该知道,这不是陪行,是试水。”

张点点头,没接话。

夜路上,书记专车的后座安静得出奇。郑一鸣没说话,胡秘书坐副驾驶打盹,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收音机,广播里正播着市里刚开完的“春季农业动员大会”的讲话录音。

张万霖侧头望着车窗外模糊的灯影,脑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黄安镇在过去五年间的几项数据指标:人口流出率、土地整合试点、干部队伍构成……他知道,这趟调研不会只是“走马观花”。

黄安镇党委书记李泉早早在镇政府门口等候,见书记下车,满脸堆笑,一口一个“领导辛苦”。而当书记指着身旁的张万霖说“这是张主任,以后你们多对接”,李泉微愣了半秒,旋即赔笑点头:“张主任早就听说了,咱这儿欢迎能干人。”

一顿饭桌上,书记不言多语,只听不说;而李泉频频向张万霖夹菜敬酒,话里话外尽是探口风味儿:

“我们镇干部年轻人不多,正需要张主任这种会动脑的。”

“这几年政策口子紧,但乡镇上的老百姓实在顶不住了。张主任是不是能给我们多跑点政策?”

张万霖只是含笑,礼貌应对。酒过三巡,他突然起身向书记请示:“明天能否顺便走走黄河滩边那几处迁移村?”

郑一鸣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你自己安排。”

李泉闻言神情微变,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悄悄对一旁陪酒的副镇长吩咐了一句:“明早把那几个村通知一声,别冷了场。”

第二天一早,张万霖踏着湿露走进第一个移民村时,鞋跟刚一踩进村口的松土,耳边就传来一句半真半假的打趣:

“呦,县里真来了位张主任啊,昨晚我们以为村支书喝高了,说梦话呢。”

他笑笑,没解释。到了村民代表聚会的破砖屋,他不急着讲话,而是让乡镇干部先汇报情况。他细听,不时提问,有几处数据对不上,他不动声色地记在小本子上。

这一天,他走了三个点,回县城时太阳己快落山。车上,胡秘书盯着他手里那本旧记事本,半晌说了句:“你这本本子不简单,回头别丢了。”

张万霖笑道:“都在脑子里,记事是为了看趋势,不是记流水。”

胡秘书没再说话,但心中更确信书记没看错人。

两天后,县里组织了一次“年轻干部调研座谈会”。本是组织部常规动作,但这次有些特殊——书记亲自出席,地点选在县委小会议室,只邀请了不到十人,张万霖名列其一。

会上书记话不多,只是点了几个问题:“乡镇治理中哪些是最难的?年轻干部最怕什么?为什么我们很多材料写得花,却落实不了?”

轮到张发言,他没有大讲大白话,而是举了黄安镇一线调研中某个村干部的原话:

“老百姓有事来找,干部怕担责任,不如推一推,材料一堆推过去,盖章一盖当完成。”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材料是制度的镜子,但人是制度的手。干部怕担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个口是火,哪个口是风。”

书记微微颔首,没说话。

会议结束后,组织部那位姓曾的副部长走到张身边,低声说:“下次我们市里有一次综合治理课题,可能要请你过去参加个碰头会。”

张点点头:“听组织安排。”

曾副部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拍他肩膀便离开了。

那一夜,张万霖回到宿舍,独自泡了一杯茉莉绿茶,站在窗边望着夜幕里点点灯火,脑子里却不是会议、发言、调研,而是两年前他还在省委大楼那间灰白色格子办公室里为别人誊写讲稿时的模样。

如今,他终于有了为自己写材料的机会。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材料”,并不写在纸上。

而是写在人心中、圈子里、时间轴的边缘处——那种人未言声,先留痕迹的潜台词。

他还未真正“掌权”,却己经开始在权力系统的空气中留下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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