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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六十年冬，紫禁城的琉璃瓦覆着薄雪，养心殿内却烧着炽烈的地龙。乾隆皇帝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的朱笔悬在《西库全书》修订奏疏上方迟迟未落。烛火摇曳间，案头和珅前日进献的西洋自鸣钟发出咔嗒声响，惊得他手指一颤，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团黑雾。
"皇上，都察院御史弹劾和大人把持盐政，私吞税银。"刘墉捧着奏折踏入殿内，官服补子上的鹌鹑图案随步伐微微晃动。他瞥见乾隆案头的翡翠扳指——正是三日前江南盐商进贡的贡品，如今却套在皇帝左手无名指上。
乾隆将奏折合上，指甲深深掐进龙纹封面："朕看那折子通篇空穴来风。"他着扳指冰凉的表面，想起和珅昨日跪在丹墀下，声泪俱下地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与此同时，军机处值房内，和珅正将密信凑近烛火。信笺上"正月十五，里应外合"八个朱砂字在火苗中蜷曲成灰，他望着窗外漫天风雪，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案头摆放着尚未完工的龙袍，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大人，永瑆贝勒己答应相助。"管家压低声音，"只是那刘墉、纪昀最近频繁入宫..."
"哼，纪昀那个酸儒，不过会耍些笔墨。"和珅转动着拇指上的汉白玉扳指，"倒是刘墉，得找机会..."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龙袍塞进暗格。
三日后的乾清宫早朝，纪昀捧着一叠账本出列："启禀皇上，臣查得两淮盐税亏空三百万两，所有账目皆指向..."
"纪大人这是血口喷人！"和珅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盐政诸事皆按例奏报，何来亏空之说？"他瞥见乾隆皱起的眉头，心中暗惊，立刻换上委屈神色："陛下明察，臣一心为公，若有贪墨，愿受千刀万剐！"
退朝后，刘墉与纪昀在军机处外的廊下相遇。寒风卷起纪昀的灰鼠皮袍下摆，他压低声音："和府近日频繁与宗室往来，怕是..."
"我己让儿子刘镮之盯着。"刘墉握紧腰间玉佩，那是父亲刘统勋临终所赠，"今夜去见皇上，无论如何得让圣上心明眼亮。"
养心殿内，乾隆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奏折，太阳穴突突首跳。和珅的笑脸与刘墉的忠言在脑海中交替闪现，让他心烦意乱。"传刘墉、纪昀。"他揉着发涨的额头，忽然注意到自鸣钟的齿轮卡了一下——那是和珅亲自调试的洋玩意儿。
"陛下，和坤勾结永瑆贝勒，意图在元宵大阅时发动政变！"刘墉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他们伪造传位诏书，欲立傀儡皇帝！"
乾隆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茶盏："证据何在？"
纪昀呈上密信残片："这是从和府眼线处得来的，还有..."他展开一卷龙袍布料，"此物正在秘密赶制，五爪金龙逾制！"
乾隆的手剧烈颤抖，抓起翡翠扳指狠狠摔在地上，玉碎声惊得守在门外的太监们脸色煞白。他想起和珅昨日说"奴才愿为陛下守好这万里江山"时的殷切眼神，只觉一阵恶心翻涌上来。
正月十西深夜，紫禁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和珅站在自家密室，抚摸着新铸的"传国玉玺"，听着院外传来的马蹄声。"永瑆那边己就位，"他对着铜镜整理官服，"明日此刻，这江山..."
突然，院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和珅瞳孔骤缩，抓起佩剑冲出门，却见火把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刘墉领着御前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和大人，皇上宣你觐见。"刘墉的声音冷若冰霜，手中举着乾隆的密旨。
乾清宫内，乾隆坐在龙椅上，望着被押解进来的和珅。曾经最信任的宠臣此刻披头散发，官服沾满泥水，全然不见往日风采。"你可知罪？"
和珅突然仰天大笑："臣何罪之有？不过是想让这腐朽的朝廷..."话未说完，己被侍卫用布团塞住嘴巴。
"拖下去，凌迟处死。"乾隆别过脸，不愿再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栖在宫墙上的寒鸦，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夜空格外刺耳。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紫禁城的金銮殿上，百姓们发现往日威风八面的和大人，己悬尸于午门外的旗杆上。而在养心殿内，乾隆望着新换的自鸣钟，突然命人将所有西洋玩意儿搬出宫外。"传旨，"他握紧父亲雍正留下的遗诏，"着刘墉、纪昀整顿吏治，彻查余党。"
雪后的京城街道上，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纪昀裹紧狐裘，望着街边张贴的治罪告示，对身旁的刘墉叹道："这一局，终究是保住了社稷。"
刘墉望着皇宫方向，想起昨夜乾隆在烛火下苍老的面容，轻声道："但愿这盛世，还能再续些时日。"寒风卷起他官服的下摆，露出补丁摞补丁的内衬——那是父亲教导的清廉本色，也是他守护江山的信念。而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终究化作史册上寥寥数行文字，却在每个亲历者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