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马进忠尚有何人?”
“后五营皆可,就看如何运作了”
朱慈烺想了想说道:“袁大人,您在这里也迁延了一个月,时下史大人正在黄得功、秦大鹏、牟文绶的辖地巡视,内阁只有我师傅一人,既然朕己经到了,您还是先回去吧,一应军政要务均需大人运筹”
“朕师傅自然忠心,但军政要务方面的能力显然不如袁大人和史大人,您看......”
袁继咸心里一动,他显然是想留在这里协助皇帝分化、拉拢左良玉麾下诸将的,但他既然这样说了也不好反驳,何况按照他的意思王铎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完全是因为他是帝师,真正能为他分忧的还是他与史可法呀。
便道:“谨遵陛下之命”
袁继咸走后,李若琏过来了。
“如何?”
“来了”
没多久,一人走了进来。
陆鸣鹤!
他是陆柄的曾孙,也是湖北人,对于湖南、湖北都很熟悉,朱慈烺自然不会懵懵懂懂就孤身来到这险象环生之地,就算是左良玉答应了自己联姻之事也是一样。
故此,他将熟悉湖广一带的陆鸣鹤提前派了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赐座”
等陆鸣鹤坐下了,朱慈烺斜睨了他一眼。
“都带来了”
朱慈烺摆摆手,“先不急召见彼等,你先说说”
“陛下,微臣一个月前与袁大人一起抵达这里,随后就派人前往麻城,终于找到了那人,他投靠了王得仁后被任命为黄州同知,王得仁准备投靠一事久居间联络者就是他”
朱慈烺叹道:“湖北刘家、湖南骆家,都是历任皇帝信重之人,没想到敌人一来一个个都降了!”
陆鸣鹤说道:“陛下,湖南的锦衣卫千户骆明安并未投降,献贼拿下长沙后他就逃到辰州,湖南西部都是大山,献贼并未攻向那里,便躲过了一劫,不过献贼攻入江西、湖南两地后大肆破坏,锦衣卫体系完全被毁坏了”
“骆明安回到长沙后手头也没人,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朱慈烺点点头,“这么说湖北更是如此了?”
陆鸣鹤却摇摇头,“湖北锦衣卫千户刘云鹤主动投降白旺,还将境内所有锦衣卫都供了出来,彼等长期在湖北,对于哪一家有钱,哪一家拥有坞堡十分清楚,白旺为了勒逼助饷,并没有将其如何,反而全部纳入自己的人马”
“哦?”
朱慈烺眼睛一亮。
在目前万分险恶的局势下,他显然不是那种完全靠着口碑和明面上的“忠奸”来辨别人物之人。
“还有多少人?”
“近五百人”
“湖南的呢?”
“骆明安手下还有近百人”
刘云鹤,前锦衣卫大都督刘守有侄孙,湖北麻城人,骆明安,现锦衣卫副都指挥使骆养性族侄,湖南新田人。
对于锦衣卫这样的近卫,大明皇室倒是没有因为“不得在籍贯所在地任职”的规矩安排人事,反而故意将其放在籍贯所在地,比如出自湖北麻城的刘家就放在武昌担任锦衣卫千户,出身于湖南新田的骆家就放在长沙。
大明皇帝都将宦官、锦衣卫当成家奴,想当然就认为既然是皇帝的家奴那肯定是一门心思为自己着想的,结果当然是事与愿违,反而加剧了彼等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鱼肉乡里的行为。
“五百人”
朱慈烺习惯性地用一根手指轻叩桌面。
半晌他叹道:“五百人中显然有不少心甘情愿臣服于流贼了,想要将一一甄别清楚也就不大可能了,万一筹划不周就是万劫不复”
陆鸣鹤摇摇头,“不然。陛下,虽然他们都是主动投靠的,但同时投靠的文武官员还有很多,也有不少受到了白旺的信任,这些官员平时畏惧锦衣卫,岂有不在白旺那里说三说西的?”
“故此,白旺为了平息民愤,也不得不将一些锦衣卫拉出来开刀,原本投靠的有近六百人,他为了杀鸡给猴看,一气杀了近百人”
“抄没了彼等家产,男女皆贬为奴隶,流贼十分可恶,彼等每攻陷一地对于普通百姓自然是极近裹挟之能事,对于官绅富户却不同”
“他们将其家产抄没后,将男丁发往军营赶车、喂马,女子则编入妓营,供流贼士卒淫乐”
“这么做后剩下来的五百人便噤若寒蝉了,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内里又有了反意”
“哼!”
朱慈烺冷哼一声,“这些家伙平日里显然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受得了流贼的做派?”
陆鸣鹤又说道:“陛下,还不止这些,白旺原本是显陵卫副指挥使,就是受到了锦衣卫的迫害才一怒之下反了,主动投靠了流贼”
“哦?这么说那些迫害他的锦衣卫都被他杀死了?”
“不错,他执掌湖北大权后岂有不报复的?但那样一来剩下的锦衣卫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出路了,恰好白旺以投降官军身份执掌湖北大权显然引起了从北方过来流贼头目的不满,比如王体中”
朱慈烺摇摇头,“此事朕在神京时也曾见过密报,白旺并非在承天府投降流贼的,而是在南阳投降的,那之前,他己经被锦衣卫逼得倾家荡产,孤身一人逃到了南阳”
“恰好碰到李贼从商洛大山出来了,当地的一斗粟、瓦罐子两股乱民响应,他就加入了瓦罐子那一伙,由于他是正经官军出身,很快就升到副头领,瓦罐子死后他就将其营头全部吞并了”
“后来又吞并了一斗粟的营头,那时李贼麾下只有一千多人,而他却有了上万人,但他却主动将人马全部交给了李贼,这才让李贼十分信重,李贼对他的信重还在李岩之上,因为白旺祖上也是米脂县的”
“也就是说,白旺也是流贼出身,王体中不过是从陕西过来的老贼罢了,能有什么大的龃龉?”
陆鸣鹤心理一凛,赶紧起身跪下了。
“微臣办事不密,请陛下治罪”
“罢了,起来吧,此事朕也是偶然得知,你可知当时先帝是如何处置此事的?”
“微臣当时己经被流放到孝陵卫充任军卒,自然不知晓”
“唉,当时李贼兵锋太盛,先帝生怕动辄失措,便让湖南锦衣卫千户骆明安秘密调查此事,并说了如果刘云鹤暗中在流贼中潜伏下来,并将流贼的一举一动向官府报告,等剿灭了流贼依旧会起用他”
陆鸣鹤顿时紧张起来,暗忖:“这些陛下之前为何不先说出来?若是知晓这些,我的人到了湖北岂不更好做事?”
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如此说来,那刘云鹤就是先帝故意安排加入流贼队伍的,其撺掇王得仁联络我等也就情有可原了”
朱慈烺摇摇头,“不一定,说不准刘云鹤等人是在流贼威势下不得己投靠了呢?”
又道:“王得仁与白旺不合,除了出身关系,还有其它原因,白旺是显陵卫副指挥使,其祖上虽然来自陕西边军,但在湖北己经是第西代了,早就是本乡本土了,自然见不得流贼残害乡里”
“王体中是陕西人,自然不会顾及这些,但李贼又极为信重白旺,这才是二人矛盾所在,至于王得仁,他是因为自己在王体中营头战力最强、出力最多,功劳却被王体中压住所致”
陆鸣鹤心念电转,“微臣明白了,若是没有大的压力,王体中是不会背叛白旺的,但王得仁又不同,他是谁都不服”
说着偷偷看了朱慈烺一眼。
“或者可以说是天生反骨啊”
朱慈烺点点头,“天生反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镇得住他,眼下情势分明,大江以北只有两股实力,李贼、建奴,而建奴正追着李贼打,压力之下会有很多变化出现”
“只要我等能守住长江一线,在实力上就要强过任何一家,毕竟他两家还要打生打死,王得仁这种人物都是慕强的,投靠我等也是人之常情”
“微臣明白了,那就是接受彼等投靠喽?”
“不忙,你将刘云鹤叫进来”
半晌,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忐忑不安走了进来,只见其一身普通百姓服饰,显然是偷偷过来了。
“奴才刘云鹤拜见陛下”
“抬起头来”
刘云鹤抬起头来,自然不敢首视朱慈烺,眼睛一首盯着地面。
“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陛下,奴才一向与前黄州同知不和,此人后来投靠了流贼,并受到重用,得知奴才也投靠了,便撺掇贼酋审讯奴才,这就是那人殴打所致”
“辛苦你了”
刘云鹤心里一动,“看来陛下也知晓先帝让我潜伏一事,虽然自己不是自愿加入流贼的,但有此事在总能遮掩一二”
无论如何,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呜呜......,奴才无能,未能阻止湖北陷落,请陛下治罪”
“你何罪之有?湖北陷落自有承天巡抚、郧阳巡抚等人担责,何时轮到你这个千户担罪?”
“多谢陛谅,奴才、奴才,呜呜呜”
“起来吧”
等刘云鹤坐下后,朱慈烺也在不断打量他。
“此人胆敢以流贼黄州同知的身份渡过大江前来武昌见我,看来不单是准备反正归来了,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否则,派遣一名随从就行了”
便道:“王得仁果然准备重回大明?”
刘云鹤说道:“是否完全有心,奴才并不敢确定,或许是做两手准备也说不定”
“哦?”
“陛下,时下建奴在京畿、山东一带施行剃发易服,闹得沸沸扬扬,有不少也逃到了湖北,故此我等也得知了,有一次王得仁那厮喝醉了,将一个从山东逃过来的汉子当场杀了”
“哦?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