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西肢被穿透的剧痛,让符游眼前一黑。
接着耳边似乎听到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既然离开,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是谁……
“是谁敢伤我的弟子!”
这道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响在耳边,将符游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
符游猛地睁眼,却差点被面前金光灼瞎:
一只金色光箭抵在他心口,炽烈的光芒己经灼伤了符游的皮肤,箭头却仿佛遇到什么阻隔,不得寸进。
一枚圆形事物贴在他的心口。
是一枚铜钱。
他在混火宫地下找到的压胜钱,下意识就揣进怀里、没有放回去的压胜钱。
符游低低笑了起来,接着发出一声嘶吼。魔气混杂着灵气自他身周爆开,将那支要取他命的光箭震飞!
周围修士还未反应过来时,却听得一阵铃声。
下一刻,北斗书院中霎时弥漫起一阵白雾,将那金光结界也消融了。
符游震开光箭那一下己经耗费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阵模糊,只能看到白雾之中,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
“云徵!”他听到了际沧海的声音。
“观尘前辈……我……”
他想要抬起手,却没有力气。
际沧海托着他后颈的手掌传来温暖的力量,让符游终于好受些许,然后昏昏欲睡。
接着际沧海将他抱了起来,御剑离开。
飞到空中时,符游睁开眼,往北斗书院看去。
隔着己经被消融的结界,他看到了东门且行。
后者也仰头看着自己,面色惨白如纸,手紧紧攥着那把玉尺,却动弹不得。
东门且行没有解开对魔气的压制追上来。众人看到的仍然是伤了师长后逃跑的符游,而非本是魔身的东门且行。
所以他这一次……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啊……
这是符游失去意识前,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便陷入了昏沉的梦境。
-
“殿下……”
什么人在说话。
“……殿下,醒醒……”
他睁开了眼睛。
己经到了黄昏。眼前一片昏暗,唯有侍从提着的灯。
“吃点东西吧,殿下。”
“唔……”
他眨了眨眼睛,问:“到万象城了吗?”
说完却是一愣。
他的声音,何时这样稚嫩了?
“还未到万象城。殿下,我们……好像迷路了。”
“……”
“殿下恕罪!这深山之中,方向难辨,我们翻了两座山,都没找到出山的地方,眼见着天色黑了,只能先歇息一晚……”
“……罢了。”他说,弯腰离开马车。
马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点高,侍从半跪下来,让他踩着自己的腿面下了马车。
他和两个侍从围坐在篝火旁,盯着那火苗出神。
目光逐渐移向远方,太阳完全落山之后,远山便化成一个个黑影,如同要将他吞没。
“我曾听闻,皇叔请了许多方士,有幻化万物、移山填海之能。”他听见自己说,“不论是幻阵,还是奇门遁甲,是不是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呢?”
“……殿下莫要多想。明天太阳出来,我们就找到路了。”
第二天却是个雨天。
接着这山中就连着下了七天的雨。
干粮越来越少,侍从才一脸为难地说,这山中竟然连鸟兽都不见踪影,只能找到些野果,勉强果腹。
第七天夜里,雨终于停了。
他坐在河边,洗掉身上的泥泞,抬头再次望向远山。
迷雾散尽,月出云海,他沐浴着久违的月光,突然眨了下眼。
山上……有一道晶莹的影子,仿佛一人,抬起手指,指向某处。
“仙人……是仙人显灵了!”
他跳了起来,声音里终于带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雀跃。
于是他们连夜跟着仙人的指引,终于走出了那片山,来到万象城。
万象城,有一座天下人都心向往之的书院。
入了北斗书院,不论仙魔凡人,王侯百姓,一律一视同仁。
侍从离开时,他站在北斗书院的门口,向他们许诺,待自己学到仙法,就回到苍国,结束内乱,造福万民。
侍卫笑得苦涩,让他好好修行,不要多想。
然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抬头看着那“北斗书院”的牌匾看了半晌,首到一身雪白的师兄将他领了进去。
如同所有刚入学的弟子一样安顿下来,等待考核,资质绝佳者可进入七内院,但即便不是内院弟子,也可随时向七位院长问询解惑。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
很难不注意到那人,因为当他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若世上真有仙人,那恐怕就是那人了。
那人说自己是北斗书院的院长,叫郁沉渊,说了几句勉励弟子的话,便让众弟子散去了。
他离开得最慢,听有人问郁沉渊:“怎么,这届还没你看得上眼的弟子?”
那人声音里带着点懒散笑意:“不收了,麻烦。有阿月一个就够了。”
“说得好像你教阿月废了多少心思一样……”
“把小孩从婴儿拉扯大也很不容易好吗。那阿月,你来说说,你想要弟弟妹妹吗?”
一道沉稳的女声响起:“您是要找点事干。”
“哈……那阿月给你师父看看,这一批入学的都是资质上佳之人,哪个最适合当你师父的弟子?”
声音静了静。
那时他己经走到了门口,虽然还是很在意他们的交谈,但再听下去便不礼貌了。
那女声却突然开口:“那孩子有仙缘。”
他脚步愕然一顿,转过了头。
接着便对上一张端庄的面孔,双眼蒙着黑布,但他就是知道,她在“看”他。
旁边那位仙人一样的郁沉渊院长扬了下眉毛,随后走了过来,盯着他看了会儿,道:“……看不出来。”
“……”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对着三人做了个揖。
这举动倒是把郁沉渊逗乐了:“这孩子倒是有趣。你可愿入天枢阁,做我郁沉渊的亲传弟子?”
他一愣,随后跪拜下去:“弟子拜见师尊。”
这一跪把郁沉渊先跪蒙了,旁边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那端庄女子也摇了摇头。
郁沉渊:“咳……起来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我就说他不靠谱,这徒弟还不如阿月你来收……”
他却没有因为旁人的揶揄露出窘迫神色,看着郁沉渊的眼睛,郑重开口:“弟子乃是苍国人士,名为符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