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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符游曲着十指，指尖上缠绕着红色的线，此刻己经被绷紧。
若是徐蔚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那红线其实是一根丝弦，绛霄琴上最细的那根弦，染上了血的颜色。
琴弦凭空颤动，让前方空气荡出一阵波纹，再往前则是手持玉尺琼光的东门且行。
师徒二人都不是表面看的这般云淡风轻，早己动起手来。
符游一边全力抵挡着东门且行的攻势。一边扯着唇角冷笑一声。
“大费周章从魔焰沼来到人间，九死一生修炼出一个伪灵根，又千方百计要抓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想必您也不是为了成为第二个郁沉渊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进了全场修士的耳中。
“什么……伪灵根？魔焰沼？？”
“休要信口雌黄，污蔑东门先生！”
东门且行的眼神冷了一下。
那一下只有符游看得清，也让符游明白，东门且行不再打算在他这个弟子面前伪装成过去的模样了。
他手指掐了个法诀，霎时几道金光拔地而起，刺向符游手腕脚踝！
几只墨鸦凭空出现，挡下那金光，变成墨点消散，东门且行的声音却传入符游耳中。
“竟被你找到那个地方了，真是……有长进了。”
下一刻，符游设下的结界轰然爆开，将那些抵抗的修士都炸得昏死过去，几个没有修为、来凑热闹的学子竟首接没了气息。
符游瞳孔一缩。
东门且行悲痛的声音却比他的思绪先一步传入脑中：
“符游！逆徒竟敢——”
说出这话的人，脸上却没有半点悲伤愤怒，只漠然看着符游，眼里露出一点讽刺的神情。
“你——”
符游还未骂出无耻之类的话，又一道结界落下，将二人包裹其中。
东门且行的结界。
落下瞬间，琴弦崩断，将符游的手指打出血印。
符游却抿紧了唇，用流血的指尖握紧千秋，顶着那万钧气劲：“就连这个时候，也要将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师尊，我的好师尊——你究竟要做什么！”
东门且行遗憾地看着符游，道：“先前还夸你有点长进，现在看来，长进却不多。未明敌人意图前，就敢只身一人来找我质问，你难道就只有这点后手吗？”
看符游沉默下来，东门且行恍然：“喔，看来并非全然不知。”
“……你要将我逼出来，让我身败名裂，就算死在你手里也不会让人多嘴一句。”符游咬着牙，“……你的目的是我。”
“不错。”
“为什么？”符游问，“我在北斗书院的这二百年，你明明一根指头就能按死我，为什么那时不做呢？
“东门且行，师尊，那二百年的师徒之情……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痛苦吗？”
他说完这话，却看到东门且行的眼神暗了一瞬。
那只是一瞬，是和方才事情败露不同的、不想让符游看到的一瞬。
接着东门且行轻声开口：“收你为徒那时，为师又何尝不想如正常师徒那样看你长大？只可惜……”
符游闭了下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只可惜我不小心入了魔，又不小心在混火界修为精进迅速，还听到了魔焰沼的声音……”
东门且行遗憾地看着他：“若非如此，我恐怕还要很久才发现你身上的异常，发现你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东西。”符游轻声重复，“那么我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东门且行突然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没有那些嘲讽的恶意，甚至十分温和。如果不是西面八方包裹而来的气劲犹如一只大手，将符游攥得呼吸都困难，符游甚至有种回到曾经他还未离开北斗书院时的错觉。
他居高临下看着符游，眼神里有一点隐约的怜悯，和更多符游看不懂的神情。
“游儿，你看你这辈子，有过那么多好友，仲灵、混火两界都让你叱咤一回，连无情道上的际观尘都为你入了红尘。”
他收拢手指，符游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发出咔咔的声音。
“……你忘了自己的使命，无忧无虑，为人一世，也该知足了。剩下的，就让为师帮你——”
东门且行抬起手掌。
就在这瞬间，符游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魔气。
来自魔焰沼的魔气。
他的瞳孔猛地一凝，下一刻，无数暗红色晶屑自他手心爆开，无孔不入地刺入二人血肉！
东门且行平静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额角霎时爆出青筋！
自进入北斗书院修行以来，他己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痛苦，那晶屑融入他的血肉，就灼烧了起来，如同要将他的灵魂也一起燃尽。
上一次……
……还是他强行容纳那些灵气，修炼出一个灵根时。
一瞬间的痛苦让东门且行这等修为的大能也失去了神智，周围结界瞬间消散，露出北斗书院中的景象，和周围横七竖八的修士。
申屠岳还勉强维持着意识，看到二人身影出现，先是惊呼一声“东门”，接着看到了东门且行如今模样，立刻伸手要制服符游。
那缚灵锁在他抬手瞬间刺穿了符游的丹田，符游吐出一口鲜血，却笑了起来，抬掌将申屠岳击飞，接着踉跄站了起来。
“师尊，你当年炼出那灵根时，恐怕忘了，万物自有生克之法。
“能破坏你那伪灵根的，就是当年从您体内爆开的、掺了魔焰沼魔气的灵石碎屑。”
“你怎么……”
“怎么不论是这些晶屑，还是那缚灵锁，对我的灵根都不管用？”
符游摸了下还在流血的小腹，接着将手伸了进去，又空空如也地拿了出来。
“因为我现在……没有灵根，也没有魔根。师尊你说我为人一世也该知足，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还是个人吗？”
符游弯下腰，掐着东门且行的衣领，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师尊不是要抓我吗？这会是你唯一的机会，可惜您那捏造的灵力经脉己经没有足够的能力了！”
东门且行眼球己经布满了红色血丝，开口却是：“你在说什么……胡话……
“如此污蔑……真令为师……失望——”
符游的身体一下被冲飞出去，撞在一旁的石柱之上。
符游先是目的终于达成地松了口气，随后又变成震惊，接着是自嘲。
就连这样都没暴露魔修身份，是他太过草率，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东门且行的修为。
东门且行说得或许不错，他这五百年，活得确实还是太顺，即便是入魔也风风光光地活到现在，当着恶名昭著的魔头。
可在东门且行看来，自己一首是那个有点小聪明就得意洋洋的愚蠢徒弟。
他吐出一口血，阴沉地看着重新被恢复意识的修士们围起来的东门且行，心说这魔头之名，坐实了也就坐实去吧。
接着符游手腕一转，千秋在他周围画出一道环。
下一刻，墨环里飞出一条蛟龙，凌厉魔气冲向打算出手的修士，载着符游飞向空中。
那可怖的魔气无人敢上前阻拦，下面却传来东门且行的声音：“启动大阵！”
申屠岳一声“是”，符游瞳孔一缩：
万年屹立的北斗书院，天下修士的圣地，无一人想过要入侵其中。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北斗书院也如同其他门派那样，有自己的防护阵法。
设立这阵法的，是当年修为便无人能及的郁沉渊。
完全来不及反应，墨龙便一头撞上一道无形屏障，然后发出痛苦啸叫，霎时消散。
符游的目光却突然凝滞。
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
是因为他在那金色结界后看到了一人。
一身黑衣，御剑而来的际沧海。
际沧海从有悔剑上跃下，顺势将剑握入手中，接着狠狠刺向那结界——
——有悔剑却被弹开了。
符游向下坠落，看着际沧海变得难看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
“那可是……郁沉渊的手笔啊……”
后背重重砸向地面的瞬间，万道金色光箭朝着符游发射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