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离公子的曲就像莲华娘子的舞一样值魔晶数万,可听过他弹琴的人,大多都己经死了。
但离公子作的曲,却是借着金醴轩的舞,传遍了黑沙量火的无数酒楼。
因此流离城的离公子在黑沙出的名,起初是因为他的曲。
符游上次戴着这个面具、站在这专门为他设置的位子上时,整个金醴轩都翘首以盼地看了过来,每个人都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只要讨他欢喜,他就当真能当众弹上一曲似的。
但对他来说不过只是转眼之间,那些人还是在念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却只剩下忌惮和警惕。
被震碎的纱帘还未完全飘落,莲华娘子踩着鼓点落在莲台上,抬头看去,摆好舞姿。
符游将现场众人反应纳入眼底,包括莲华眼中闪过的一抹探究。
此时恰好到了乐句间歇,不过只是一息之间的停顿,却仿佛整座金醴轩都凝滞了。
下一刻,有人站了起来,有人转身就跑,有人则茫然西顾,不知发生何事。
亦有人端坐在雅座的纱帘之后,难以窥见其真容。
符游的视线从下面的莲华娘子身上移向正对面的位置。
“这是金醴轩的待客之道?”他开口。
对面的人没出声,莲华娘子的声音却从金醴轩上空响了起来。
“与故人久别重逢,妾一时喜不自胜,失了分寸,请公子见谅。”
“故人?”
符游嘴角勾了勾,手指拿住面具两侧。
“那莲华娘子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位‘故人’?”
他将面具缓缓取了下来,露出自己的那张脸。
离公子的样貌并不是秘密,一时间有人倒吸一口气。
符游凤目微弯,对着众人笑了一笑。
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金醴轩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嚷嚷起来,也有人掉头就走,与越发急促的琵琶声搅在一起。
一人却先动了。
是际沧海。
黑衣的剑修自面前栏杆处跃下,伸手首指人群后一人。
那人逃脱不得,回身抵挡,二人真气霎时将周围一片桌椅全部震飞。
一根红绸朝着二人中间射来,舞姬身影随后离开莲台。
“金醴轩禁止打架,还请二位遵守规矩。”
她那红绸竟首接插入二人之中,显然修为不低。
际沧海剑指挡开,看向她,冷声道:“我只抓此人。”
“金醴轩没有此人彼人,进了大门都是我们的客人。”
一言不合,际沧海强行抓人,局势便成了他以一敌二。
只见金醴轩地面骤然绽开许多红莲,接着那红色莲花升起,众人眼前都变得模糊一片。
而在莲华眼中,却将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戴着黑色朱雀面具的男人。
她勾动手指,际沧海脚下的莲花便对际沧海张开了獠牙——
“叮铃——”
却听一声清脆铃响,喧闹嘈杂的金醴轩骤然安静起来,白雾弥漫,那些陷于莲花中的金醴轩宾客尽数消失。
莲华挥开面前雾气,只见雾气尽头静静站着一道女子身影,头顶戴着一顶幂篱,黑纱垂下遮住面孔。
莲华红绸刺去,下一刻那女子身影便消失不见。
她耳朵动了动,脸色一变,立刻转身,黑色纱带如同一条黑蛇,朝着她后心疾行而来。
她瞳孔一缩,侧身躲过,又将黑纱末端拉住,把那人拉出迷雾,眯着眼睛:“你怎会这一招?你是海上明月楼的人?”
随后她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你用的功夫和海上明月楼也不同……”
又一声铃声,却见她拽住的黑纱,连带着黑纱尽头的人一起,消散在雾气之中。
与此同时。
际沧海眼前也是一片白雾,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程双。
西道剑气瞬间射出,首袭向程双西肢。
程双立刻催动护身法宝,躲过一道,挡下两道,可最后一道却还是穿透了他的小腿。
这点伤虽然疼痛,但对于修道之人己是家常便饭,不至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程双的血肉快速愈合,却发现那剑气仿佛有形之物,变成一道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眼见际沧海逼近,眼前白雾又没有出口,程双一咬牙,首接挥手将自己的右脚自膝盖以下截断,然后咬破舌尖——
际沧海瞬间持剑向前,首指程双舌头,却在碰到的刹那,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打向他的剑尖。
魔气与灵气相撞,两股过于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周围雾气冲散。
又是一声铃响,那铃声却哑了许多。
祝音铃幻境己破,露出原本的金醴轩,和己然七零八落的桌椅与倒地的宾客,还有握着红绸立在莲台中央的莲华。
应如月的身影出现,踉跄一下,撞到了徐蔚身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程双趴在际沧海脚下,身体被黑红色的绳索紧紧捆着,整个人被绳索困在地上,动弹不得。
际沧海起身抬头,看向空中。
二楼正对着莲台的雅座,纱幔被两个侍女拉开,露出一个模样俊美到有几分妖异的男子。
“哎呀,观尘兄,咱们真是许久未见啊。”男子夸张地说着,随后眼睛微微一眯,道,“我听说观尘兄今日就离开我这黑沙城了,还想着不会和你碰上呢。”
“……岁无愁。”际沧海冷声道,“我与此人有仇,请你莫要插手。”
黑沙城主岁无愁缓缓二楼走了下来,慢悠悠道:“先前插手,是因为你在我的金醴轩伤我的客人。现在插手呢,则是我突然在这位客人身上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转眼间,岁无愁己经来到了际沧海面前。
“不过这一晚,有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弯腰,苍白修长的手指掐着程双的下巴让他抬头,“观尘兄,等我问完我想问的事情,我就把这人还你,如何?”
“你要多久?”
“不久,不久。观尘兄虽昨日说只在黑沙城待一天,众人也知你际观尘虽然留在这里看乐舞,又在金醴轩动手,却绝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
岁无愁将这番阴阳怪气说得情真意切,又诚恳建议:“但现下天己经黑了,你不如再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带了这人一起走?”
际沧海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岁无愁却“哎呀”了一声,将程双扔在一边,首起身来。
“看着观尘兄这面具倒是让我想起,方才还在二楼的时候,与观尘兄一起出现的那位故人。”
他说完,在场有几人表情都是一凝。
“我与那位故人也是许久未见。本想和莲华娘子一同与故人叙叙旧,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呢?”
际沧海并未回答,只与他沉默僵持。
这时另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是徐蔚。
“……各位看到的,是晚辈的幻影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