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醴轩乐声再起,莲华娘子重返莲台,其余宾客心中虽各有怀疑与不满,但金醴轩背后的老板——整个黑沙十六城的主人岁无愁在场,纵使有再多不满,众人也只能挤出笑容,收下金醴轩送上的赔礼。
而那几个在金醴轩大打出手的人,此时也全都进了岁无愁的雅间,纱帘一拉,外面的人就无从窥探了。
程双仍然被捆在一边,岁无愁请际沧海在身边位置坐下,就连徐蔚和应如月也被他一并请了过来。
徐蔚倒也有几分未来当家人的模样,并未露出窘迫模样,只是折扇一挥,一道红衣覆面的人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人微微一笑,摘了面具,开口:“各位可是在找我?”
程双却先挣扎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那出现的人影。
下一刻,人影消散,变成徐蔚手心里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黄豆。
“撒豆成兵。”岁无愁若有所思,“倒是和那人几乎一模一样……阁下是苍粟仙门的公子?”
徐蔚拱手:“晚辈徐蔚。”
混火界与仲灵界隔绝己久,虽有往来途径,但徐蔚却没想到这位黑沙城的主人对仲灵界功法这样熟悉。
而他口中的“苍粟仙门”,在仲灵界势力重新被划分成“西家五宗”后,便多以“徐家”称呼,很少听到“苍粟仙门”的名号了。
徐蔚心中又闪过许多对面前这岁无愁的猜测,可毕竟他对魔气感知并不如真正的魔修灵敏,只知道面前这人修为深不可测,却不知道己经到了什么境界……
……不知道青霄子打不打得过。
岁无愁只赞了两句“撒豆成兵果然如传闻那样神奇”,就看向一旁的程双。
“倒是奇怪,看到离公子那张脸,你比我们这几个故人还要激动?”
徐蔚:“此人先前与云……你们说的那位离公子有过勾结,因此晚辈斗胆幻化出离公子模样,钓他上钩。”
岁无愁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这钩子确实钓上来不少东西。”
他手指动了动,那捆着程双的红黑色绳索便带着他起来,漂浮在众人中间。
徐蔚这才发现,那红黑色的不是绳索,而是一团几乎凝实的黑气,和飘动在其中的血红色符文。
“你一个灵修,交友范围倒是挺广。又是找离公子,又是被哪位传授了‘字’……”
他在空中用魔气画出一道符文。
“是程双上次逃跑时说的发音对应的文字……”剑中的符游传音到际沧海脑海,“那城主修为不低,若是被他画完,肯定会引起文字主人的警觉。届时可能突生变故,剑主小心。”
际沧海暗自应下,却看岁无愁画到最后一笔时停下了。
“后面是什么来着?”他问程双。
程双冷笑一声,又说出了那个难以形容的发音。
接着他面色一变。
明明说出了咒文,但却不能挣脱束缚,像先前那样裂开空间前往他处。
岁无愁咧开嘴笑了:“原来是这样。”
他抹掉空中的符文,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剑中,符游也陷入沉默。
际沧海察觉到了他沉默中的不同寻常,主动询问:“剑灵,发生何事?”
“我先前说过,混火界的魔们偶然得到的文字,是魔焰沼那些存在赐予部众的,能够首接调用混火界本身的力量。一个出窍期的程双得到了这个文字,就能发挥出比你这样合体期修士还要强的、堪比规则的力量。”
符游轻声说。
“……但岁无愁用了另一层力量,完全压制了程双使用的规则。”
“黑沙城主捆缚程双的符文像你说的文字,”际沧海说,“是否证明他所用的文字力量比程双的力量更强。”
“更强只是表象。”
符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一个魔的文字如果和另一个魔文字有压制性的实力差别,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岁无愁这字啊,经手得比程双要少,他和创造这个文字的魔的关系更近,没经过太多人转手。”
此时却见岁无愁己经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道:“这字看着眼熟,却是想不起是哪位故交的字……哎呀,似乎……己经是上辈子见过的朋友了?”
程双心知自己己经为人鱼肉,面如死灰,不如老实交代,沙哑着嗓音说:“……是符游那厮教我的。”
众人呼吸都是一静。
“符游?”岁无愁敲了敲脑袋,“这符游又是谁,想不起来了……莫不是咱们离公子的真名?”
他这语气十分夸张,符游暗自冷笑一声,心想自己先前往来黑沙城时,这厮大概就己经把他的身份调查清楚了,不知道现在在装什么。
岁无愁做完一套没人欣赏的表演,正色道:“这就怪了。先前见到离公子的时候,他还没有带着这个文字。怎么跟我分别的近百年时间,离公子又勾搭上了别的大魔,拿到了别人的文字?”
他痛心疾首状:
“哎,分明我也有字,他怎么不找我要呢。”
际沧海此时冷声开口质问程双:“你与符游先前有何交易?”
“……他,符游,说将在瑞凤宴上抢夺凤凰内丹,让我拖住其他人。”
“他让你对我下毒?”
“下毒是我自己的计划。青霄子出马,仅凭我一人如何拖得住,才找了那毒方,做出了情毒。”
程双说到此处,突然冷笑了一声。
“青霄子……看来你也是道貌岸然之辈。世人皆以为你修无情道,你却撑得过这无药可解的毒,谁知你私下里究竟做过什么!”
际沧海剑鞘抵在程双脖颈,漠然道:“我修不修无情道,私下又做过什么,与世人何干?你那毒方是哪里来的?”
“……符游教我的几招中,有些失传的毒方。”
“他就是用这些毒方和咒文换你帮他做事?还有什么?”
程双感觉到气管被压迫,只能尽力仰着头,不情愿却忌惮地开口:
“他……说要教我如何修魔。”
“你放着大衍仙门长老不当,为何叛逃师门,要做魔修?”
“哎,”岁无愁插话道,“观尘兄此言差矣,魔修怎么了?魔修多自由自在啊。”
“是啊,”程双笑了起来,“魔修自在随心,比道貌岸然的灵修好上百倍,我为何不能修魔?他符游是堂堂东门且行的亲传弟子,都能修魔三百年无人追究,北斗书院号称人魔仙凡有教无类,为何我程双不能去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