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巨碑的寒意尚未从石猴骨缝里散尽,鼻端己嗅到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是亿万种灵粹药性被极致浓缩后,又被炉火反复熬炼了万载岁月,形成的、足以让仙佛都心神摇曳的氤氲丹香。
但这香气深处,却潜藏着一丝令人神魂麻痹的腐朽甜腻。
眼前,不再是浩瀚星海,而是一座悬浮于混沌虚空中的巨大八卦丹台。
丹台中央,一尊通体紫金、铭刻着周天星辰与先天神魔浮雕的九转八卦炉,正静静矗立。
炉身八窍吞吐着明灭不定的混沌气流,炉盖缝隙间,偶尔泄露出一缕缕粘稠如液态的氤氲紫气,那便是九转金丹的药力精华,却也蕴含着万载沉积的恐怖丹毒!
炉旁,一道身影背对而立。
素白道袍纤尘不染,身形飘渺如烟,唯有一柄玉柄银丝拂尘搭在臂弯,散发出冻结万法的寒意。
他缓缓转身,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眸子,空洞漠然,映不出任何光影,仿佛两潭通往虚无的深渊。
正是太上恶尸!
恶尸并未言语,只是将那柄玉柄拂尘朝着石猴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拂。
“嗡——!”
一道清冷如月、无形无质的圆环涟漪,以拂尘为中心瞬间扩散,扫过整个八卦丹台空间!
石猴只觉得一股源自大道本源的禁锢之力骤然降临!
体内奔腾的混沌剑莲之力、脊柱深处蛰伏的盘古斧光、甚至周身毛孔吞吐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尽数陷入死寂!
仿佛时间与法则本身被冻结,他成了一个被剥离了所有力量的凡俗石胎,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这金刚琢的法则禁域,禁锢的是一切“法”与“力”的源头!
就在石猴被禁锢的瞬间,九转八卦炉仿佛被唤醒!
炉盖“轰隆”一声掀开一线!
炉内并非熊熊烈焰,而是一片翻腾的、粘稠如汞浆的氤氲紫海!
这片由无数九转金丹残渣与万载丹毒凝聚的“丹煞紫海”,在炉盖开启的刹那,如同拥有生命般汹涌而出!
紫浪无视了金刚琢的禁锢领域,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与侵蚀万物的腐朽气息,瞬间将石猴彻底吞没!
“滋滋滋——!”
石猴坚韧无比的混沌金身,在接触到紫浪的刹那,竟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可怕声响!
皮肤上瞬间爬满诡异的紫黑色斑纹,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所过之处,血肉筋骨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与麻木感,仿佛生命本源都在被这丹煞强行污染、溶解!
更可怕的是,这丹毒竟循着血脉经络,首钻脊柱深处,那被禁锢的混沌剑莲表面,也开始浮现出污浊的紫斑!
“金刚琢下,万法归虚。九转炉中,孽障化尘。”
恶尸空洞的声音在丹台上回荡,如同天道宣判。
他手中的拂尘再次抬起,指向那沸腾的丹煞紫海,显然要彻底引动炉中本源,将石猴连皮带骨炼化成下一炉丹的柴薪!
“老道……”
石猴在法则禁锢与丹毒蚀体的双重绝杀下,声音如同被扼住喉咙。
他熔金的瞳孔艰难转动,死死盯住那尊吞吐混沌气流的九转八卦炉核心——炉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形似先天离卦的古老火纹!
那火纹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焚尽混沌的炽白光芒若隐若现。
六丁神火的本源火种!
“想用这破圈套住俺……”
脊柱深处,那被金刚琢禁锢、被丹毒侵蚀的混沌剑莲,莲心处那枚源自守渊者的混沌胎膜碎片,在生死关头猛地爆发出源自混沌初开时的贪婪本能!
它无视了金刚琢的法则禁锢,强行震动!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混沌本源的吞噬之力,以石猴身体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粘稠污秽、侵蚀圣体的丹煞紫海,如同遇到了归墟的巨口,竟被这股力量强行撕扯、鲸吞!
海量的丹煞紫气化作汹涌的洪流,疯狂涌入石猴体内,被那枚剧烈搏动的混沌胎膜碎片强行吸纳!
胎膜碎片表面,那些污浊的紫黑色丹毒斑纹,在吞噬过程中非但没有扩散,反而被胎膜内部流转的混沌本源强行分解、提纯!
污秽的丹毒被碾碎、剥离,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从石猴体表蒸腾而出;而其中蕴含的、被九转炉熬炼了万载的磅礴药力精华与混沌元气,则被胎膜贪婪吸收!
“——吞不了俺的火?”
石猴的咆哮带着破开枷锁的狂放!
在混沌胎膜疯狂吞噬丹煞、暂时抵消丹毒侵蚀的刹那,他那被金刚琢禁锢的身体,凭借混沌魔猿本源赋予的纯粹肉身蛮力,硬生生挣开了一丝缝隙!
一只覆盖着污血与紫斑、却筋骨贲张的猴爪,无视了前方沸腾的丹煞紫浪,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抓向九转八卦炉壁上那道离卦火纹!
“给俺——开!”
“咔嚓!”
猴爪触及炉壁的瞬间,离卦火纹应声而裂!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热浪,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从裂痕中狂涌而出!
炽白!纯粹!焚灭一切!
这正是八卦炉的本源——六丁神火!
“孽畜!”
恶尸空洞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拂尘猛地指向石猴,金刚琢的禁锢之力再次暴涨,要将石猴连同那喷涌的神火一同镇压!
然而,晚了!
“吼——!”
石猴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咆哮!他抓裂火纹的猴爪,非但没有收回,反而狠狠插入了喷涌的炽白火柱之中!
足以焚灭大罗金仙的六丁神火瞬间包裹了他的手臂,血肉在炽白中碳化、剥离,露出下方闪烁着混沌光泽的金色臂骨!
但就在这毁灭之火中,那枚吞噬了海量丹煞的混沌胎膜碎片,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它如同一个饥饿到极点的黑洞,爆发出恐怖的吸力,不仅没有被神火焚毁,反而开始疯狂吞噬这焚尽万物的六丁神火本源!
“老倌!你的圈…”
石猴熔金的瞳孔在神火映照下,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他顶着金刚琢的恐怖压力,顶着神火焚臂的剧痛,将那只插入火柱、正在疯狂吞噬神火的臂骨,猛地从裂痕中抽出!
臂骨上缠绕着凝练如实质的炽白神火,随着他的动作,狠狠扫向恶尸!
“…卷不走俺盗的火!”
轰——!
缠绕着六丁神火的混沌臂骨,与恶尸点来的拂尘玉柄,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法则湮灭的无声嘶鸣!
金刚琢无物不套、万法归虚的禁锢法则,与六丁神火焚灭万物、混沌胎膜吞噬万法的本源力量,发生了最首接的碰撞!
刺目的炽白与混沌的灰暗交织、湮灭!
拂尘玉柄之上,那清冷如月的金刚琢法则光环,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咔嚓”脆响!
一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恶尸那飘渺的身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空洞的眼眸中,映照出神火与混沌交织的毁灭之光!
“噗!”
石猴喷出一口混合着污血与紫黑丹煞的逆血,整条右臂在神火与法则对冲的反噬下,几乎化为焦炭。
但他左爪却毫不停歇,趁着金刚琢法则被神火与胎膜撼动、恶尸身形晃动的瞬间,狠狠抓住九转八卦炉壁上那道被撕裂的离卦火纹边缘!
“给俺——倒!”
混沌魔猿的蛮力,叠加混沌胎膜吞噬神火后爆发的狂暴能量,被他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轰隆隆——!!!”
重若万界的九转八卦炉,底座与八卦丹台连接的混沌符咒应声崩断!
巨大的炉体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猛地倾斜、翻滚!
炉盖彻底掀飞,炉内残存的丹煞紫海混合着尚未被胎膜吸尽的六丁神火本源,如同决堤的天河,朝着下方的无尽虚空与上方的三十三重天阙——狂泻而下!
“滋啦——!”
粘稠污秽的丹煞紫浪浇灌在下方天宫玉宇之上,瞬间蚀穿琉璃瓦,污秽白玉阶,将仙家宫阙化作一片紫黑毒沼!
而失控的六丁神火则冲天而起,化作一条条暴烈的炽白火龙,疯狂舔舐着天穹,将象征天帝威仪的凌霄宝殿外围,那层层叠叠的云锦霞帔——点燃!
兜率天,火海滔天!毒瘴弥漫!
石猴的身影在倾覆的丹炉与失控的神火毒浪中冲天而起,焦黑残破的右臂低垂,但脊柱深处,那枚混沌胎膜碎片却在疯狂搏动,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残留的六丁神火精粹与混沌元气,将其转化为一股股精纯厚重、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气息的鸿蒙之气,反哺着近乎枯竭的身躯。
他熔金的瞳孔扫过下方火海毒沼中那道依旧飘渺、但拂尘玉柄上裂痕刺目的身影,咧开染血的獠牙:
“兜率宫的火,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