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红妆:民国换亲纪事

第5集·顾家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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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红妆:民国换亲纪事
作者:
喜欢龙柏树的想想笑
本章字数:
7702
更新时间:
2025-05-30

一、酒壶摔碎的回声

顾言初是在王媒婆第三次上门时知道换亲的。那时他正用猎刀削着木箭,听见堂屋里父亲把“沈家”“转亲”几个字咬得格外响,猎刀猛地划破指尖,血珠渗进粗糙的桦木纹理里。

“换亲?拿我换那个驼背?”他瘸着腿冲进堂屋,酒壶被撞得从桌上滚落,“哐当”一声在青砖上砸出裂纹,劣质烧酒溅湿了顾父的裤脚。

顾父抄起旱烟杆就往他背上敲:“混账东西!沈逸飞怎么了?人家心善!你再不娶,清婉就得跟着你打光棍!”

“我不娶!”顾言初捂住受伤的手,眼里的血丝比指缝间的血更刺眼,“我顾言初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用拿妹妹换媳妇!”他想起去年打猎时,清婉背着药篓在山路上跑了十里,给他送治腿的草药,辫子上还沾着野刺莓。

王媒婆赶紧打圆场:“言初啊,话不能这么说!这是‘转亲’,两头都体面!你娶了沈家丫头,清婉嫁了沈逸飞,亲上加亲……”

“体面?”顾言初冷笑,抓起地上的碎酒壶片就往门口扔,“把妹妹当牲口换出去,也叫体面?”碎片擦着王媒婆的发髻飞过,惊得她尖叫着躲到顾大婶身后。

二、柴房里的剪子声

后半夜的风从柴房破窗灌进来,清婉缩在干草堆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半块没绣完的兰草帕子。哥哥和父亲的争吵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换亲”两个字在黑暗里泛着冷光,比冬日的猎枪还让人胆寒。

她摸出藏在袖管里的剪子——那是偷拿母亲的缝衣剪,刃口己经锈了。下午王媒婆说“沈逸飞虽然驼背,但心善”时,她就偷偷磨了剪子。女人家剪头发是大逆不道,可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咔嚓——”第一缕头发落在草堆上,像只被斩断的蝶翼。清婉看着铜镜里参差不齐的刘海,想起苏泽哥说县城女学生都留短发,可她们的短发是为了读书,自己的短发却是为了吓跑媒人。

“清婉!你在里面做什么?”母亲的喊声突然撞开门板,烛光照亮满地碎发。顾母冲进来抢过剪子,尖利的指甲掐进她手腕:“你疯了?好好的头发剪了做什么?”

“我不嫁!”清婉甩开母亲的手,头发茬子沾在脸颊上,“我死也不换亲!”

顾母看着女儿狼藉的模样,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的傻丫头!你不嫁,你哥怎么办?你爹说了,顾家不能绝后啊……”

三、粮仓里的父子对话

顾言初把自己关在粮仓里,猎刀在谷堆上划出深深的沟。月光从木缝里漏进来,照见他腿上狰狞的伤疤——那是被野猪獠牙挑的,也是断送他娶亲路的罪魁。

“言初,”顾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罕见的疲惫,“开门吧。”

谷堆被推开的声音混着粟米滑落声。顾父看着儿子蜷在粮囤边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小时候骑在自己肩上打鸟的模样。“爹知道你委屈,”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想拍儿子的背,却又停在半空,“可清婉……她总得有个家。”

“家?”顾言初猛地回头,眼里全是血丝,“把她嫁给一个驼背,就是给她一个家?”

“沈逸飞不是坏人!”顾父提高了声音,“他虽驼背,可沈家那丫头说了,他心善!清婉嫁过去不会吃亏!”

“心善能当饭吃吗?”顾言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自嘲,“就像我的腿,心善能让它好起来吗?”他摸了摸萎缩的左腿,那里再也撑不起当年的猎枪了。

顾父沉默了。粮仓里只剩下粟米漏下的沙沙声,像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良久,他才叹着气说:“言初,爹对不起你……可清婉是女娃,早晚要嫁人,换亲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出路了……”

顾言初把头埋进膝盖,宽厚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想起清婉小时候总爱跟在他身后学打弹弓,想起她把唯一的鸡蛋偷偷塞进他猎袋,想起她昨夜在灶房偷偷抹泪的背影。

“换吧。”他的声音闷在膝盖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沙哑,“换吧……清婉总得有个家。”

西、铜镜前的断发痕

清婉被母亲锁在屋里,铜镜摆在桌上,映着她参差不齐的发鬓。顾母坐在门槛上缝补嫁衣,针脚密得像在织一张网。

“娘,你看我头发都没了,怎么嫁人?”清婉摸着短得扎手的刘海,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顾母头也不抬:“王媒婆说了,成亲前给你戴个假发髻,没人看得出来。”她举起红布嫁衣,线尾在烛光里晃悠,“这料子是赊的,你可得给我穿体面了。”

清婉突然抓起桌上的铜镜想砸,却在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时停住了。那些白发像针,扎得她眼睛生疼。她想起父亲打哥哥时,母亲总是偷偷抹泪;想起家里断粮时,母亲把最后一把米熬成粥推到她面前。

“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说……沈逸飞真的心善吗?”

顾母的手顿了顿,线穿过针孔的声音格外清晰:“王媒婆说的,还能有假?再说了,心善比什么都强。你哥腿不好,脾气躁,你嫁过去……”她没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清婉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断发像伤口一样暴露在空气中。她想起沈逸飞在河边拉二胡的样子,琴声温柔得像水。或许……他真的心善?或许……换亲不是最坏的结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她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哥哥的媳妇?凭什么女人的命运就要像牲口一样被换来换去?

五、换亲前夜的双重挣扎

换亲前夜,顾家与沈家只隔了三里路,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顾言初坐在屋檐下擦猎枪,月光照在枪管上,泛着冷光。他想起沈念秋被扶上花轿时平静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让他心慌的麻木。“喂,”他突然对屋里喊,“明天……给她煮碗糖水蛋。”

顾母端着油灯出来,看见儿子在擦那杆再也用不上的猎枪:“知道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拜堂。”

顾言初没说话,枪口对准了天上的月亮。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当年那头撞断他腿的野猪。他猛地扣动扳机,空膛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与此同时,沈家的茅草屋里,逸飞正在给清婉准备嫁妆——其实只是半块磨亮的玉佩和一捆新打的草鞋。念秋走时塞给他的《新青年》藏在草鞋底,他不识字,却知道那是妹妹视若珍宝的东西。

“哥,”沈老实蹲在他身边装烟袋,“明天去接亲,把腰挺首了。”

逸飞捏着草鞋的手紧了紧,驼背在烛光下投下沉重的影子:“爹,清婉她……不愿意吧?”

沈老实沉默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过日子嘛,哪有那么多愿意不愿意。你对她好,她总会懂的。”

逸飞没再说话,只是把那半块玉佩塞进草鞋最里层。他想起念秋红肿的脸颊,想起清婉在河边哭红的眼睛。这场换亲,到底成全了谁,又牺牲了谁?

六、花轿抬过时的对视

第二天的花轿来得很早,顾言初穿着浆洗得发硬的蓝布褂子,站在门口迎接。他看见沈逸飞牵着清婉从花轿里出来,女孩低着头,红盖头下露出参差不齐的发鬓。

“清婉……”逸飞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清婉猛地抬起头,盖头滑落,露出短得可笑的刘海。周围的媒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王媒婆的脸瞬间涨红了。顾言初看着妹妹狼狈的模样,握在袖里的手突然攥成了拳。

“看什么看!”顾父厉声呵斥,推了清婉一把,“还不进去!”

清婉踉跄了一下,正好撞进逸飞怀里。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想起他在河边绕开小孩的背影。逸飞慌忙扶住她,却在触到她短头发时愣住了。

“你的头发……”

清婉猛地推开他,跑进屋里,门被摔得山响。逸飞站在原地,手里还留着她衣服上的温度。王媒婆赶紧打圆场:“哎呀,姑娘家害羞,剃了头发图吉利呢!”

顾言初看着沈逸飞茫然的脸,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突然瘸着腿走进屋里。他推开清婉的房门时,看见妹妹趴在炕上哭,短头发沾着眼泪,像只受伤的小兽。

“哥……”清婉抬起头,眼里全是泪,“我不想嫁……”

顾言初看着妹妹,想起昨夜擦猎枪时的决定。他慢慢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亮晶晶的冰糖——那是他偷偷藏了半年的。

“拿着,”他把冰糖塞给清婉,声音有些生硬,“以后……好好过日子。”

清婉看着手里的冰糖,又看看哥哥腿上的伤疤,突然哭得更凶了。顾言初转过身,瘸着腿往外走,猎枪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最终消失在门外。

七、深夜粮仓里的独白

换亲的喧嚣散去后,顾言初又躲进了粮仓。月光透过木缝照在他腿上,伤疤像条扭曲的蛇。他摸出藏在谷堆里的酒壶,才想起己经摔碎了。

“言初?”门口传来念秋的声音,她端着一碗糖水蛋,碗沿还沾着蛋花,“你娘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顾言初没回头,声音闷在谷堆里:“放下吧。”

念秋把碗放在门口,看着他蜷缩的背影,突然想起苏泽说的“婚姻自主”。可现在,她和他都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你的腿……”她忍不住开口,“还疼吗?”

顾言初猛地回头,眼里带着警惕:“关你什么事?”

念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碗里的蛋花:“趁热吃吧。”她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那天,对不起。”

念秋愣住了,回头看见顾言初依旧背对着她,只是肩膀不再那么僵硬。“我……我不该吼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散,“换亲……我也不想的。”

粮仓里很静,只有粟米漏下的沙沙声。念秋看着他宽大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暴躁的男人,其实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挣扎。“我知道。”她轻声说,“清婉……她也不想的。”

顾言初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向那碗糖水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寒意。他想起清婉小时候总爱抢他碗里的蛋花,想起她把草药塞进他猎袋时亮晶晶的眼睛。

或许,换亲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在这旧规矩的枷锁下,这己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让彼此“有个家”的方式了。

念秋轻轻关上门,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信,上面的字迹似乎不再那么滚烫,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分量。

顾家的挣扎还在继续,就像窗外的风,从未停止。但至少,在这深夜的粮仓里,两个被命运捆绑的人,第一次窥见了彼此心里的伤痕。而这伤痕,或许就是打破旧枷锁的第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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