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憨得不行,每天都找她来写信。
刚开始遥京只当他是一个普通写信的,给他写完了也就算了。
哪知他接下来今天写一封给叔伯,明天写一封给婶姨,遥京忍着给他写信,在心中和信中终于都问候了一遍他全家。
遥京没发作,他家就算是再鼎盛,信也终有写尽的那一天。
终于,他家里人都被遥京问候了个遍,没人可写了,遥京将笔一挥,想他倒是终于可以消停了。
他也的确消停了几天,可没几天,人又来了。
遥京气笑了。
这回是给他同窗写。
这一回看他的架势,是要从启蒙班到策论班,从私学到公学的同窗通通写一封。
遥京阴阳怪气:“公子倒活络。”
他倒好,点了点头说道:“我人缘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我说公子,写信那么勤,花费不少吧?这荷包受得了么?”
那公子脸忽地就涨红了,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侮辱般。
脸上表情如此,嘴里的话又是另外一份风味:“姑娘放心好了,我家中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也富可敌城。”
遥京:?来找她炫富来了?
这就是有钱没地方花?
她倒有些自愧不如到自闭了。
“随你随你。”
一副你如何便如何的模样,一味点头。
那公子脸仍旧是红的,倒是突然忸怩起来,在遥京准备的长板凳上用他的玉臀来回摩擦。
半晌,挤出几句话来:“姑娘这般打探,可对我家世还满意?”
这话没头没尾,遥京还是以为他在跟谁说话呢。
左右看去,又偏瞧不到一点其他人。
遥京那日收摊格外早,怕撞了邪。
他似是听不懂人话,日日来,她写信他就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笑。
遥京一时摸不准他什么意思,要说他不是闹事的吧,哪有人天天来写信嘴里满天叽里咕噜吓唬人的;若说他是闹事的吧,回回也都给了钱银,从未赊账。
最后还是对门的王媒婆一眼看破,她顶着似是倒了半罐梳头油、锃亮滑顺的头,嘴巴一歪,经验老道:“傻姑娘嘞,人家这是看上你,来孔雀开屏了。”
遥京挥舞的毛笔啪嗒一下掉在了纸上,溅出了墨花来。
她看向王媒婆,王媒婆却只盯着桌上那张纸。
王媒婆提起那张纸:“好姑娘,写脏了的信我可不买账的噢,这次我吃点亏,就承下这废纸,不用你再写一封了。”
那信差不多己写完的,王媒婆拿起纸,“呲溜”就滑回了家,像脚下也抹了半罐梳头油,快得咋舌。
遥京本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没想到他不仅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找的还是大麻烦!
她咬咬牙,不成!
俗话说,好女怕郎缠。
遥京受不了那天,领了屈青来,给那公子说道:“今日我腕间疼得不行,我便喊了我未婚夫来写信,你放心好了,他书法一等一的好,保证不丢你的脸。”
屈青微笑,那公子兀自握了握拳,对着遥京道:“我不会认输的!”
宣誓得气贯长虹,屈青将带来的折扇往脸上一遮,不明神色。
遥京习惯了他这样,倒是屈青在扇子后递眼神给遥京,问她。
谁要和他斗起来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人这里……
遥京的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两人瞧着眼前的人,一时拿不住主意。
是首接把人打走还是……?
屈青虚搂了她的肩膀,同眼前这人道:“你且说要写什么便是,今晚我和遥京倒还要早些回家。”
那男子眼睛亮了亮:“遥京,原来姑娘你叫遥京?”
他似瞧不见眼前这两人脸上的无语之状,娇羞一笑:“我叫陈免,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到底谁在问他了?!
眼见和他打哑迷是说不清的了,遥京拍案而起,将桌上的砚台都震了震。
“你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屈青没处发挥,只附和点头。
“是,她只欢喜我一人,我亦是如此,惟见她一人欢喜,可见我们是都不喜欢你的。”
他这么一说,遥京脸倒一红。
不晓得他是怎么每次说起来都那么理所应当,冠冕堂皇的,连脸都不红一下的。
陈免看着眼前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那个荡气回肠,豪气冲天,首指云天,坐着那个满脸崇拜,半依半靠,臭不要脸。
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你们……!你们……!”
屈青更是尽职尽责,半靠在遥京肩上,完美诠释了何谓羸弱公子傍家妻,“遥京,他为何瞪我呢?看着怪凶的呢。”
人家好怕怕呢。
遥京拍拍他不安的手,对着陈免冷言冷语:“你吓到我未婚夫婿啦!”
“吓跑了不正好,说明只有我是最合适你的……”陈免暗自嘀嘀咕咕。
遥京道:“你懂什么,天下我只、只欢喜他一人,他走了,我的爱就跟着死了!”
为她这强撑着说的话,屈青差点撑不住笑出来。
被遥京一瞪,到底忍住了。
两人一唱一和,比那戏台子的唱角儿们还会唱,陈免跺了跺脚,跑远了。
遥京呼了口气。
终于走了。
她坐回长凳上,长吁。
屈青掩面窃窃笑之,“真是好福气呢。”
遥京推了推他,“还笑呢,还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来呢,真是麻烦得很。”
屈青不笑了。
他敛了笑,站起身来告辞,“不讨你嫌了,我先走了。”
屈青挥挥手就走,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
“站住。”
陈免独自回家时,忽地听到背后有人唤他。
转身不见人,东张西望好一会儿,终于舍得抬头,墙上站了一人。
正是刚才那柔弱得不能自理的男人,他的情敌!
屈青跳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提起他的领子,开门见山:“离她远点。”
陈免硬生生被他提起来,脖子就快要透不过气来。
这人看起来瘦瘦弱弱,怎么生得那么大的力气?
这倒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凭什么?虽说你是姑娘的未婚夫,但是你也无权干涉我对姑娘的爱慕吧!你们俩还未成婚,姑娘说不定到最后还是觉得我好呢!”
“你爱慕谁本与我并无任何关系,但你的爱慕己然打扰到遥京了,她深受其扰,那我就要多管这闲事。”
半晌,他又说:“再者说,既然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还巴巴地往上凑,那不就是你不要脸面吗?”
“什么叫不要脸面!真爱至上!你们这些老古董知道什么!”